地拉那

亲历者说阿尔巴尼亚社会主义发展的经验和教

发布时间:2017/11/16 12:00:44   点击数:

写在前面的话:马乔·拉科洛里是阿尔巴尼亚著名的政治活动家。他在法国获得自动化专业的博士学位,曾在地拉那大学任教,上个世纪70年代曾来华学习电站的自动化管理。在上个世纪90年代初社会剧变过程中投身政治活动,出任过教育部长、交通部长、负责阿尔巴尼亚与欧洲一体化的国务秘书、国会议员、社会党党校的校长等。年10月,北京大学孔寒冰教授在地拉那就阿尔巴尼亚社会主义的曲折发展对马乔先生进行了访谈。本文就是根据这次访谈内容整理而成。

马乔·拉科洛里在讲课

阿尔巴尼亚社会主义发展的经验和教训

[阿尔巴尼亚]马乔·拉科洛里口述孔寒冰整理

孔寒冰:非常感谢您抽出宝贵时间接受我的采访,很高兴第三次在地拉那见到您。想请您先介绍一下您主要从事什么工作?

马乔·拉科洛里:在年之前,我在地拉那大学工程和自动化控制系任教,差不多有二十年。不过,我也在钢铁厂工作过。~年间,我曾被派到中国学习,先后去过天津、上海、南京。在天津的时候,我在一个电子工厂学习,在上海和南京也是在类似的工厂里,因为我的专业就是发电站的自动化控制。中国的专家教授对我进行指导。回国之后,我又在工厂同援助阿尔巴尼亚的中国专家一起工作了三年。年,我被政府选派到法国攻读博士学位,从年到年底在法国学习,一共8年。

孔寒冰:也就是说,在阿尔巴尼亚社会发生剧变之前,您一直是从事自动化控制方面的技术工作和教学工作。那么,您从什么时候开始以及为什么投身政治活动呢?

马乔·拉科洛里:年,我参加了阿尔巴尼亚劳动党。阿尔巴尼亚劳动党成立于年,当时称阿尔巴尼亚党,年才改称阿尔巴尼亚劳动党。我从法国回到阿尔巴尼亚的时候,阿尔巴尼亚正酝酿着社会剧变。当时,地拉那的大学生们邀请我去领导他们,因为他们正在准备发起一场政治运动。后来的阿尔巴尼亚民主党就是在这个运动基础上产生的。我对他们说:你们应当向前走,但一定要谨慎。不过,我不能背弃自己的政党。我是一名劳动党的党员,我要在党的内部对它进行变革。其实,这个任务更加困难,而脱离劳动党另立门户则简单得多。但是,对我来说,留在党内是一件道德义务。我是左翼政党的一员,不能在一个右翼政党内哪怕只待一天。我不能那样做,我要对人民和自己忠诚。这就是我参与阿尔巴尼亚社会变革的方式。年6月,阿尔巴尼亚劳动党召开最后一次代表大会,决定将党名改为阿尔巴尼亚社会党。我作为知识界代表参加了此次大会并作了发言。

孔寒冰:这或许就是您步入政坛的标志?

马乔·拉科洛里:差不多。我首先呼吁让学校正常运转起来。由于很多政治事件的影响和资金的短缺,当时阿尔巴尼亚的大中小学校都面临着无法在9月如期开学的境地。经过努力,最终学校都按时开学了。另外,我还建议创建阿尔巴尼亚的大学系统。当时阿尔巴尼亚只有一所大学,国内其他地区有很多院所,但不能算是大学。在这些院所的基础上创立大学,以构建阿尔巴尼亚大学教育的多极格局,南方和北方的大学有不同的定位。这些后来也都做到了。

阿尔巴尼亚社会剧变之后,社会党和民主党组成了联合政府。这是一个技术性的政府,双方都希望在不受到对方政治领导的影响之下进行工作,可这是不可能的。我在这个政府中担任了交通部长。在年的议会大选中,民主党获得了胜利。我不再在政府任职,但从那时起我就是国会议员。与此同时,我还在地拉那大学教授一些课程,但不是全职。在教学过程中,我还参与了一个引进电子学习系统的项目。与此同时,我从未停止参加社会党的活动,有一段时间我负责政治学会的工作。年,由于社会动乱,民主党政府下台。我又参与政府的工作,当了一年的教育部长和负责欧洲和欧洲-大西洋一体化的国务秘书。年,我建立了社会党的党校并担任校长,试图将它作为一个培养党的领导的平台。年,我曾在社会党的内部会议上介绍了这个平台,但当时并不是每个人都理解这种做法。在我看来,民主是最重要的东西,可它意味着不只是所谓领导人重要,而是每个人都很重要。

孔寒冰:我长期从事中东欧国家历史与现实的教学与研究工作,对阿尔巴尼亚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的社会发展非常感兴趣。所以,我想知道,您怎么看待阿尔巴尼亚的社会主义时期?

马乔·拉科洛里:对于阿尔巴尼亚人民来说,这是一段非常重要的历史时期。阿尔巴尼亚的社会主义制度是在二战后才建立起来的。共产党领导了反对法西斯主义侵略者的战争,并获得了胜利,在阿尔巴尼亚建立了共产党一党领导的新的社会制度。但是,社会主义制度刚确立那会儿,阿尔巴尼亚是一个面临着诸多社会问题的弱小国家。

从经济方面看,当时的阿尔巴尼亚是一个非常落后的农业国家,几乎没有任何工业。老百姓识字的很少,仅仅有百分之十到百分之十五的人能够看书和写字。但是,在解放之初,阿尔巴尼亚人还是有非常强烈的改造和建设自己国家的意愿。在开头十年那个时期,在劳动党的领导下,阿尔巴尼亚的社会改造和社会发展都比较快,实际上是很高效的,完成了从农业到工业化的第一步。另外,劳动党非常重视教育,逐步地建立起教育体系,创办了阿尔巴尼亚的第一所大学(地拉那大学)和其他一些高等教育机构。政府还选派许多年轻人到国外学习,其中多数是到当时同为社会主义国家的苏联和东欧其他国家,去学习新的技术、新的科学。他们学成回到阿尔巴尼亚之后发挥了巨大作用,比如在大学里建立了新的学科。通过这样的方式,阿尔巴尼亚走上了快速发展的道路。但不幸的是,在这一过程中,阿尔巴尼亚也犯了一些错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错误就是国家陷入了孤立,特别是逐渐断绝了与苏联的关系。当然,与此同时,阿尔巴尼亚与中国建立了良好的关系,我下面再单独谈这个问题。当时,阿尔巴尼亚和其他国家的经济往来是非常有限的,甚至出现倒退。阿尔巴尼亚同其他国家的经济关系,包括物质贸易往来、经济信用关系、经济支援和互相援助等等,全都发展得不好。阿尔巴尼亚人也不能自由移居到国外。所有这些对国家的发展有着相当大的消极影响,而这些在阿尔巴尼亚社会主义发展的最后十年凸现出来,如产品的生产能力下降,产品质量与发达国家的无法相比。在政治方面,劳动党及其领导人特别强调阶级斗争,据此将一些阿尔巴尼亚人当成自己的敌人,当成共和国的敌人。这种极度夸张的做法严重地影响了这些人的生活甚至夺去了他们的生命,他们中的许多人被不公正地责难。同时,这种理论也牵扯到了老一代人。所以,根据全球化的这种背景来评判阿尔巴尼亚的社会主义时期,我认为,它有着一个良好的开端,但它的发展过程中出现了一些错误。劳动党的领导人并没有发现某些错误,他们也没有能力去纠正一些错误,反而去掩饰问题,选择了国家封闭。这不是正确的做法。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打开国门,同其他国家发展关系,建立经济和金融的交流。为什么不能从国家利益的角度去同其他国家建立外交关系呢?其实,不管他们是左派还是右派,都应当以发展为优先的选择,去做一切可能的努力。但是,当时的劳动党的领导人没有这样做。所以,当我们回顾阿尔巴尼亚社会主义时期的这段历史时,应当看到它的双面性。

孔寒冰:在社会主义时期,领导阿尔巴尼亚的是劳动党。您上面说阿尔巴尼亚社会主义时期的成就与不足,实际上都与它紧紧地联系在一起。那么,您如何评价阿尔巴尼亚劳动党呢?

马乔·拉科洛里:评价它的决定性的因素是国家的发展、人民生活的水平和社会主义的思想。从理论层面上讲,社会主义是全体人民的共同幸福,是各取所需和对社会贡献出自己的全部力量。可是,这些只是理论层面的。从现实角度来讲,阿尔巴尼亚劳动党需要很长的时间来建立这样的机制并使之顺利运转。当阿尔巴尼亚社会运转过程中出现许多问题时,怎么解决这些问题?阿尔巴尼亚劳动党试图通过意识形态的方式去解决它们,这是错误的做法。正确的做法是在实践中解决问题,要正确认识它们和解决它们。中国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中国在发展的过程中也有很多问题,但正确地认识这些问题,也恰当地解决了它们,因此成为了今天这样的国家。另外,阿尔巴尼亚劳动党不应当将阿尔巴尼亚这样人口有限的小国置于一个可以领导其他国家的位置上,这是错误的,是当时阿尔巴尼亚劳动党领导人的错误的想法。他们认为自身是唯一把握正确方向的人,这是不对的。

孔寒冰:阿尔巴尼亚社会党在成立之初,就在新的党纲中宣称:该党不再把马列主义作为党的指导思想和理论基础。我知道您也从一开始就参加了社会党,甚至也是它的领导人之一。您能谈一谈阿尔巴尼亚社会党与之前的阿尔巴尼亚劳动党之间的联系与区别吗?

马乔·拉科洛里: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我和很多其他人一样,也曾是阿尔巴尼亚劳动党的党员,也就是之前的阿尔巴尼亚共产党的党员。当阿尔巴尼亚出现剧烈的社会变革的时候,我说的是政治制度的剧烈变革,和很多同志一样,我也希望能够推进阿尔巴尼亚的和平转变,并保留一些社会主义的价值,互帮互助并且推动国家的发展。当时阿尔巴尼亚面临的主要问题是国家的法律认同问题。我们要发展国家的经济,使其融入全球化时代。可是,如果没有足够的产品,阿尔巴尼亚就融入不了这个时代。阿尔巴尼亚的经济发展必须国际化,要建立阿尔巴尼亚和欧洲-大西洋地区国家及其他地区国家的联系。这是人民生活的保证,也是民主制度的保证。

同时,我们所奉行的纲领的重要部分就是要致力于国家建设和解决民族问题。有很多国家都面临这些问题,它们是历史遗留下来的问题,但同时也是现实的问题。阿尔巴尼亚人被分割在不同的国家里。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也是我们希望解决的首要问题。我们不希望继续实行一党制,我和我一样的人选择了留在劳动党内。我们希望它能够转型,把它改造为一个社会民主党。这些事情需要很长时间的实践,得历经很多年。社会党通过的纲领要求重点吸引年轻人加入到我们的党内来,要避免重复历史上发生过的错误。这种错误我前面提到了一些,比如因为一些人的思想和主流的有所不同而把他们关进监狱,或者认为他们根本就不属于阿尔巴尼亚这个国家。其实并不是这样,他们没有背叛阿尔巴尼亚,他们只是和领导人的思想有所不同而已。此外,我们还试图推行其他一些举措,比如和美国以及其他欧洲国家建立关系。渐渐地,我们的党由一开始被认为是之前的共产党变成为社会党国际的一员,同欧洲的其他社会党建立了关系。当然,在这个过程中,又有其他的新的问题产生了。阿尔巴尼亚社会党并没有成功地解决全部的问题,解决全部问题需要时间,这也是从一党制到多党民主的过程。阿尔巴尼亚是一个很小的国家,但是,这些问题不会因为国家的大小而不同。阿尔巴尼亚同样面临着许多棘手的问题,这些问题的根源在哪里?怎样下大力气去解决?社会党还需要从全面的角度去思考,把阿尔巴尼亚和外界的发展联系起来,过去的阿尔巴尼亚太封闭了。剧烈的社会变革首先发生在苏联,然后在东欧其他社会主义国家出现,而最后才轮到阿尔巴尼亚,这种先后顺序也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阿尔巴尼亚的封闭性。

孔寒冰:上个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包括阿尔巴尼亚在内的原苏联东欧国家都发生了剧变,都改变了社会制度,结束了共产党一党执政和公有制基础之上的计划经济。另外,苏联、南斯拉夫和捷克斯洛伐克三个联邦制国家还分别于年和年解体,分裂成许多不同的国家。从一个社会主义者的角度,您认为苏联东欧地区,特别是阿尔巴尼亚发生这种社会急速变革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马乔·拉科洛里:我认为,这些国家发生社会剧变最主要的原因是经济上的。经济原因不会是唯一的原因,但一定是最主要的,因为它关乎人民的生活。在社会主义时期,人们被分配到各个国有公司企业中去。但是,他们要做什么呢?他们又能做什么呢?当生产产品所需要基本的原材料,所需要的新技术,所需要的投资都十分匮乏或没有的时候,产品的数量就大大地减少,质量也会下降,这些严重地影响了人们的日常生活,使经济发展陷入萧条境地。这意味着人们不能拥有好的商品,如汽车、房子,也享受不到其他发达国家的人们能够享受的一切,得不到通讯等技术发展所带来的好处。同为人类,我们和他们本应是平等的。然而,为什么我们不能拥有他们拥有的一切?道理也不复杂,要拥有这些东西,就必须要发展经济,经济是一切的关键。当然,就阿尔巴尼亚来说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要同中国搞好关系,对此我们下面可能会再次谈到。在这些方面,作为社会的唯一领导者的劳动党及其领导人都犯了很大的错误。

除了经济方面的问题之外,社会主义国家在意识形态上也存在着很大的弊端。对于社会发展来说,我们不应当过分纠结于到底是左派还是右派,只要能够推动社会发展和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就行,应当把发展作为首位。可是,当时的领导人并不这么想。他们认为意识形态是首位的,反对将经济发展作为第一要义。关于阿尔巴尼亚的社会剧变,我们还应当考虑到一个因素。那就是苏联和东欧其他国家的社会大变革先发生在阿尔巴尼亚之前,它们有一些国家离阿尔巴尼亚很近,甚至就是邻国,对阿尔巴尼亚的社会变化也有很大的影响。

孔寒冰:具体说,都有哪些影响呢?

马乔·拉科洛里:阿尔巴尼亚人感受到了大变革的氛围,看到了苏联的变革、罗马尼亚的变革。苏联东欧国家都变了,那么,为什么阿尔巴尼亚不变呢?形成了这样一种思变、求变的气氛之后,人们就开始推动变革了。如果没有其他东欧国家变革的话,阿尔巴尼亚或许是保持社会制度不变的国家之一。这是因为阿尔巴尼亚国家太小,而非个人的原因,主要是受国家的经济情况和各种其他因素的影响。

孔寒冰:那您认为推动变革的政治因素是什么呢?

马乔·拉科洛里:政治因素毫无疑问也是带有根本性的。我之前提到过,阿尔巴尼亚人希望拥有不同的政治选择。阿尔巴尼亚劳动党的一些成员早就有不同的诉求,但因为和当时的领导人的想法不一样,所以,没办法也不敢直接地表达出来。他们要是这样做了,后果就可能很严重,轻者被不公平地责难,重者可能会被关进监狱。于是,这样就逐渐营造了一种国家内部的矛盾对立的状态,从而加快了政治变革的发生,也就是从一党制到多党制的变革。人们需要用不同的声音和从不同的角度来表达自己的意愿,但共同的出发点是国家和民族的利益。为了这种利益,人们可以有不同的渠道和方式来表达,因为各自属于不同的党派。

孔寒冰:从上个世纪90年代到今天,26年过去了。这个时期通常被称为转型过程。请您简要介绍一下阿尔巴尼亚的社会转型,可以从政治、经济和对外关系三个方面介绍。

马乔·拉科洛里:政治上比较简单,就是从一党制到多党制。我所说的简单是相对于其他方面来说的。实际上,政治转型本身并不简单。对阿尔巴尼亚人来说,心理层面的转变是非常困难的,去接受另一个政党的过程很难,因为已经习惯于一党制了。政治制度发生了变化之后,人们来自不同的政党,同时也代表着不同的政党,接受这一点是需要时间的。但是,建立新的政党这件事情是不难的,在一年的时间之内就有很多的政党建立了。从这个角度讲,一党制到多党制似乎又是挺容易的。多党制的议会选举也随后举行了。这些事做起来要比随后发生的其他事情要容易。建立新的政党不需要太多的东西,你在相关法律文书上签字,一切就可以了。但是,政治转型并不仅仅是这些,而是在这之后需要更多的时间去改变人们的思想,使他们从思想上能够接受不同的政治立场和观点。在阿尔巴尼亚,这一点依然在艰难的进行当中。要知道,现在距年已经25年多了。

孔寒冰:实行多党制之后,阿尔巴尼亚社会发展面临的主要问题有哪些呢?

马乔·拉科洛里:此类问题的表现每天都可以看到。政治上,阿尔巴尼亚有一个国会,四年进行一次选举。选举之后,获胜党派的成员将替换掉很多国家行政职位的现有人员,而这些人往往是败选党派的。虽然都是阿尔巴尼亚人,但争论起来的时候,不同党派的人总是说过去所做的事情或者是对的或者是错的,总之是非黑即白的。实际上,这仍然是继续犯错误,因为在任何情况下我们都不能直接地定论说绝对的正确或者绝对的错误,历史做法总是有部分正确和部分错误的。政党应当有能力判断出哪些部分是正确的并继续下去,哪些部分是错误并且想办法将它们改正。经济上,阿尔巴尼亚的问题更多,犯了许多错误,尤其是和中国合作这个方面。由于中国的帮助,上个世纪60~70年代,很多工业在阿尔巴尼亚建立起来了,很多有技术的工人在各个岗位上工作。可是,社会转型后,这些都消失了,因为一些人认为这些工业是社会主义时期并由社会主义的中国帮助下建立的。但是,生产力就是生产力,而无所谓是哪种意识形态创造出来的。从这个角度来说,阿尔巴尼亚非但没有继续推进经济发展,反而摧毁了已有的成果。人们应当知道,建立这些工业有多难,需要做很多事情,需要投入大量人力和物力等。然而,许多拥有制造技术的人都去了国外,他们去了德国、法国、希腊、意大利等等,现在依然在那边。他们无法留在阿尔巴尼亚工作,阿尔巴尼亚失去了这些人才和劳动力。

当然,阿尔巴尼亚也取得了一些积极的成果,特别是在对外关系方面。比如,阿尔巴尼亚已经成为了北约的成员,确立了加入欧盟的目标并且也做出了很多努力。与此同时,阿尔巴尼亚的国际化程度也大大地提高了,一些领域取得了很大的进展。阿尔巴尼亚是有很多方面的发展潜力。我们应当集中力量发展经济,而不应每天都面对一些政治斗争。阿尔巴尼亚是一个非常小的国家,要发展经济,就必须从全球化的经验中不断学习。要看到在其他的国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它们是如何不断取得进步的。阿尔巴尼亚不需要发明自己的道路,我们更应当借鉴别国的经验并应用于阿尔巴尼亚。

孔寒冰:您认为阿尔巴尼亚的社会转型是否结束了?

马乔·拉科洛里:我不认为阿尔巴尼亚的社会转型结束了。任何转型都是一个没有终点的过程,因为发展一直在进行。不过,在彻底改变思想、建立民主国家的意义上,我认为阿尔巴尼亚的国家建构仍然需要一些时间。你知道,小的国家有时很难健全法律,因为人们几乎都相互认识。所以,推动民主国家构建的进程还需要很大的努力。

孔寒冰:现在阿尔巴尼亚有两个大的政党,一个是您所在的阿尔巴尼亚社会党,它由原来的阿尔巴尼亚劳动党演变而来。另一个是年12月建立的阿尔巴尼亚民主党,是阿尔巴尼亚的第一个反对党。年,它在大选中获胜,成为执政党。在以后的岁月中,就是这两个党控制着阿尔巴尼亚政坛。当然,它们执政的理念、政策和主张差别很大甚至相互冲突。如果抛开党派偏见,从国民与国家利益的角度来看,你如何评价民主党在阿尔巴尼亚社会发展中的作用?

马乔·拉科洛里:我必须讲得有条理一些。从一党制起步,建立起多元化的政党制度,这意味着要有不同的政党。所以,阿尔巴尼亚有社会党、民主党和其他党派,是再正常不过了。人们有权建立政党。在这25年多的时间里,社会党和民主党遇到了很多问题,而不同党派对这些问题也有不同的看法。

首先,如何看待阿尔巴尼亚的历史?比如,人们一直从政治的角度对待解放战争。这场战争是由共产党组织和领导的,是一场使阿尔巴尼亚重获自由的战争。它是一场把阿尔巴尼亚从法西斯铁蹄下解放出来的战争,而不是阿尔巴尼亚人之间的内战。当然,在战争期间,也有一些阿尔巴尼亚人与占领者合作,这些人是阿尔巴尼亚的叛徒。可是,民主党不认为这是一场反法西斯主义的解放战争,而是一场内战。这是社会党同民主党之间非常重要的分歧。另外一点分歧是,社会党认为,阿尔巴尼亚共产党是一个有历史功绩的党,它是由阿尔巴尼亚人自己创造的。但是,民主党却不这么看,认为它是别人的傀儡。

其次,在社会主义时期,阿尔巴尼亚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但在民主党看来,社会主义时期的阿尔巴尼亚一切都是不好的。实行多党制后,社会党从一开始就很包容并且尝试接纳差异。然而很不幸的是,由于民主党掌握政权,阿尔巴尼亚的暴力混乱就出现在了多元化的第一个阶段,也就是年。所以,在这个阶段,阿尔巴尼亚遭受到了很大的伤害,而这些伤害都曾是我们社会党试图避免的。随着时间的推进,人们对于经济发展的看法也会出现一些差异,但不见得一定要划分左右,实际可能只是单纯的分歧。例如,税收制度应当是成比例的还是累进的?但是,诸如此类的差异往往被政治立场的分歧所掩盖,不同的党派对如何处理这些问题给出的答案不尽相同。当然,在诸如是否要加入欧盟等议题上,社会党和民主党的观点没有什么区别。

孔寒冰:年到年,阿尔巴尼亚因大规模金字塔集资的崩溃而陷入了剧烈的经济与政治动乱,导致民主党政府的垮台。您对这一事件的前因后果有什么看法?

马乔·拉科洛里:在我看来,动乱的根源在于国内而非国外。当然,外部势力也施加了一些影响,有一些来自其他国家的金融机构为了自身利益对这一事件推波助澜。但是,根本的原因在于内部,主要有两个:第一个是经济原因。当时掌权的民主党没有充分地发展阿尔巴尼亚的经济。人们为了养家糊口,自然会参加那些私人集资,幻想通过高回报这种便捷途径快速地发财。可事实上,他们只拿回了自己资金的一小部分,大部分则被卷走了。民主党政府开始时并没有禁止那些私人集资,反而将它们当作解决阿尔巴尼亚经济困境的出路,刺激它们发展。这是不对的,彻头彻尾地错了。第二个是政治的因素。那段时期的政治变得非常专制,人们不可能拥护它。但是,反对者遭到了镇压,很多人受到迫害。正因为这两方面原因,人们开始反抗民主党政府和警察,社会才会乱成那个样子。民主党政府无法管控住局势,人们拿起了武器。那个时候,阿尔巴尼亚有大量的武器。那是一段非常艰难的时期,当时我是社会党领导人之一。我们试着让大家冷静下来,以避免最糟糕的局面。由于人人手中都有枪,阿尔巴尼亚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内战。最终,在国际社会的支持下,我们成功地避免了内战。

孔寒冰:长期以来,您一直致力于中阿两国的友好关系。上个世纪70年代您来华学习过,以后又多次随各种代表团对中国进行友好访问。不仅如此,您还将自己的孩子送到中国留学。我几次访问阿尔巴尼亚也都是您亲自安排和陪伴的。中国和阿尔巴尼亚的关系是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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