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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巴尔干与现代民族国家

发布时间:2019/5/17 15:43:58   点击数:

文章来源:青年维也纳(ID:YoungVienna)

遥远的巴尔干与现代民族国家

作者:克罗采和春天(高林)

编者按:高林桑写的《巴尔干两千年》书评,由于不可言说的原因,几乎绕过了该书原本的主题。但好处在于,这反倒成了完整阐述作者对巴尔干历史地理深刻洞察的一篇好文——在这样的地方,在这样的历史之上,建立民族国家只是一种虚妄。后威尔逊世界秩序,是中文世界里缺乏讨论的话题,也正是本文的旨趣所在。全文约字,可在十五分钟内读完。

1、地图上的巴尔干

《巴尔干两千年》开篇的地图往往被读者所忽略,但事实上这几幅地图才是真正理解巴尔干历史和现实的关键所在。

第一幅地图展示了通常意义上的巴尔干半岛或者说巴尔干地区究竟有多么广阔,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在既往的历史当中它总是成为强大帝国征服的对象。

而紧随其后的地形图则回答了为什么看起来如此广阔的巴尔干,事实上如此贫瘠而狭小:因为巴尔干看起来到处是山,巴尔干这个词的本意就是山。

山占据了这里的大部分土地,也决定了巴尔干的命运。巴尔干太广阔所以不可能被任何一个征服者忽略,那些被山割裂的平原和盆地又太狭小,所以历史上巴尔干很少有机会自己扮演一个征服者的角色,即使被征服,也往往只是这些帝国贫瘠萧条的软肋。

巴尔干半岛

山的形态也决定了巴尔干的命运:山脉虽然占据了宝贵的空间,把仅存的盆地和平原割裂开来,但却没能成为一道保护它们的屏障。

巴尔干的每一个方向都被海环抱,每一个面向大海的方向都均匀地分布着它有限的平原。除了黑海之外,亚得里亚海和爱琴海都可以看作是地中海的组成部分,而地中海又是人类历史上所遇到过的最风平浪静、易于横渡的海,因此被尼采称赞为“最人性化的海”。

与巴尔干隔海相望的人们只要跨过地中海,就能接触到巴尔干最肥沃、最有价值的部分,他们建立的这些殖民地还可以得到山脉的保护。

爱琴海和亚得里亚海把巴尔干的宝藏展示给地中海周边的民族,分布在喀尔巴阡山以南和以东的大平原则把巴尔干最大的宝藏展示给欧亚大草原上的迁徙者。

巴尔干的这片平原事实上是从这里出发经乌克兰一路向东一直延伸到中国的欧亚大草原的最西端。这片广阔的草原也是欧亚大陆上古往今来一系列民族迁徙的必经之路。

如果喀尔巴阡山继续向东延伸到黑海,它就会阻断这条民族迁徙之路,成为整个巴尔干的北方屏障。但喀尔巴阡山却在接近黑海的地方突然折向西北,让南北喀尔巴阡山显得像一个反写的字母L。

喀尔巴阡山脉,一个反写的L

喀尔巴阡山不但没有保卫巴尔干,反而阻断了各民族继续西进的道路,于是巴尔干的东北方成为民族迁徙之路的重要分叉路口,在这里一部分民族选择继续沿着喀尔巴阡山向西北前进入波兰和德意志,另一部分民族则转而向南进入巴尔干最大的平原。仿佛为了招徕迁徙者一般,这片平原还得到了从贝尔格莱德转而向东流入黑海的多瑙河的灌溉。

于是古往今来,巴尔干这片土地成了历次民族迁徙、帝国征服和殖民扩张交汇的十字路口。

巴尔干西部沿亚得里亚海的那些狭小平原把古代的罗马人、中世纪的威尼斯人和近代的意大利人吸引到巴尔干。东南部和南部的平原则把古代的波斯人、中世纪的拜占庭人和近代的土耳其人吸引到这里。

巴尔干西部的那些海滨城市,和东南部的色雷斯、君士坦丁堡,像是西方的意大利和东方的土耳其撕咬巴尔干留下的两个深深的齿痕。斯拉夫各民族和保加利亚人则沿着民族迁徙之路来到巴尔干。

还有同样来自东方的马扎尔人,他们定居在巴尔干北方的匈牙利平原上,然后逐渐向巴尔干扩张。

罗马尼亚人自认是达契亚的罗马军团的后裔,觉得自己无论是相貌还是语言都更加拉丁化,但他们却居住在民族迁徙之路的尽头。

在马扎尔人和罗马尼亚人之间,是那些在中世纪沿着多瑙河商路进入巴尔干的德意志人,他们被叫做萨克森人,按照统一的萨克森城市法享有自制特权。

唯一称得上是原住民的是希腊人,但他们早就被外来的征服者统治,先是罗马人后来是拜占庭,最后是土耳其。在所有这些民族之外是分布在整个巴尔干的犹太人,他们成了这片土地民族主义热潮的主要牺牲品。

在巴尔干,当人们能够在山下的平原上定居的时候,那些贫瘠的土地经过精心的开垦和维护,就成了葡萄园和村庄,在人口稠密的地区或贸易据点上还形成了城市。

当外来的征服者到来,平原和盆地上的人们虽然英勇抵抗,却很少能够取胜,于是他们逃上山成为凶悍的山民。在其他地方山脉是保卫平原的,而在巴尔干平原则是山脉的前哨和屏障。

阿尔巴尼亚北部的群山

山让巴尔干的人民难以在强权面前自保,却也使他们在征服者眼中变得难以统治。几个世纪以来巴尔干的征服者潮涨潮落,每当征服者退去,一个横跨巴尔干连通“爱琴海和黑海”或者“亚得里亚海和爱琴海”的国家就会随着逃上山的人们回到平原,或者新的迁徙者出现在平原上,但随着新的征服者到来而化作过眼云烟,开垦的土地往往变成大帝国贫瘠的边疆,要么因为缺乏维护而重新变成蛮荒之地,干脆被抛弃。

当征服者离去,新来的开垦者看到的是旧帝国崩溃后的一片崭新天地,他们再度把这些莽荒之地变成田园和村庄。而在那些被驱逐出家园的人们看来,这些在新居民手中诞生的丰饶景象,正是他们丧失于征服者之手的土地的本来面目。

巴尔干的每一个民族都自认为是巴尔干的统治者,至少是统治者的直系后裔。但在接连不断的征服者面前,从罗马帝国到拜占庭帝国,从奥斯曼帝国到哈布斯堡,从奥匈帝国到俄罗斯。

他们又都是不同程度的失败者,理解这一点是跟随卡普兰开始这一趟奇妙的巴尔干之旅的重要前提。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理解那个今天依然沉浸在历史当中不能自拔的巴尔干。

塞尔维亚的哥鲁拜克城堡,守卫着巴尔干半岛的多瑙河边境

2、巴尔干本身就是历史

《巴尔干两千年》是一个过于宏伟的标题,通常情况下意味着一本字典般的书。好在卡普兰写的比字典薄多了,也没有像字典那样把时间、地点、人物、伟大的英雄、建筑和艺术品,分门别类按照国家或者历史时代一一呈现。

相反他写了一本游记,在这本书里我们跟随着卡普兰,从“毁灭世界的试验场”维也纳出发,周游整个巴尔干。

毕竟在梅特涅看来“巴尔干就从维也纳城门外开始”,不过卡普兰告诉我们巴尔干今天的起点并非如此,相反它从列车上不再提供暖气的那一刻开始。当你开始觉得冷,而餐车也被一个卖李子白兰地和劣质香烟的金属架子取代的时候,我们就随着卡普兰踏上了巴尔干的土地。

卡普兰RobertD.Kaplan

在之后的章节或者说正文里(因为维也纳是写在序言里的),卡普兰带着我们从“西方的前沿”萨格勒布的主教座堂,到老塞尔维亚的黑岩盆地;在罗马尼亚,卡普兰从彷佛停滞在半个世纪以前的雅典娜宫酒店出发,乘坐拥挤不堪的火车和轮渡来到多瑙河入海口,在一对儿医生夫妇家里借宿,听人们议论罗斯福;然后又转而向西,沿着逆时针的方向周游整个罗马尼亚;走进雅西的大教堂,来到布科维纳林间的古老修道院;在特兰西瓦尼亚的大学城他一度觉得自己已经置身中欧,西本彪根的萨克森人小镇则让他想起慕尼黑,虽然这里的萨克森人已经人去楼空。

当列车行驶在罗马尼亚领土上,列车既没有暖气也不供应食品,一旦驶入保加利亚,暖气红酒和咖啡就跟着边检官员脸上的微笑一起奇迹般的出现了。在索非亚停留之后转到希腊,最后从希腊进入土耳其。

这本书结束在伊斯坦布尔的门户阿德利安堡,按照土耳其人的习惯叫做“埃迪尔内”。

这是一段奇妙的旅程,可以看到之前那些改变了巴尔干命运的山脉和河流。巴尔干山、喀尔巴阡山,还有发源于德意志黑森林里的“蓝色多瑙河”,当然在它汇入黑海前的最后一段旅程里,它已经变成了“黄色多瑙河”。

20世纪早期的埃迪尔内

这是一本神游巴尔干的书,看到那些刚刚诞生(有的甚至尚未诞生)的国家如何追溯自己的悠久历史,又怎么把事实上的国家和边界看作是一个幻影。

民族主义的热情如何让人们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把对祖先英雄业绩的骄傲,与对邻人的恐惧和仇恨融为一体。

怎样把事关生命、人道和文明的底线时所表现出来的冷漠、残忍和少不经事,与事关具体的一片领土、一个村庄甚至一座建筑时的老于世故和机关算尽结合在一起。

从这个意义上说《巴尔干两千年》已经不再是一本单纯的游记,透过这本书可以看到巴尔干这片土地上的人怎样神奇地生活在他们的历史当中。

在世界上的很多地方,人们采取了各种各样的方式来加以挽留,但历史大多都已经从人们的生活当中远去。

即使是在京都这样的地方,哪怕是向东越过鸭川,从祇园的八坂神社到清水寺——这片每个人都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千年古都”风貌的地方。

如果不考虑那些商店的橱窗和霓虹灯,还有那些来来往往的车辆,一个21世纪的外国旅游者所看到的,其实和一个大正时期的外国旅游者看到的没什么两样。在东山这片土地上时间好像停滞不动了,过去的景色依然呈现在每一个人的面前,人们甚至能够感受到另一个时代的气息。但事实上历史已经已经远去了,东山只是历史留在京都的一道风景。

但在巴尔干,历史不是风景,在这里历史依然牵动着每一个人的心,历史依然活着,甚至依然忿忿不平。

20世纪初,巴尔干的各种传统服装

在本书一开篇,作者就在截然对立的两派人中间穿行。让他们对立的是已经远去将近半个世纪的“乌斯塔莎”(克罗地亚的法西斯组织),还有更加遥远的“奥匈帝国”。

如果作者对一个通达明哲的老教士点头,他在一个反复重申自己“不是民族主义者”的塞尔维亚人眼中就成了“法西斯分子”。如果他对一个犹太报纸的编辑的观点表示认可,很可能就激怒了认为自己不是“法西斯分子”的克罗地亚民族主义者。

在更加贴近历史的修道院里,女修道院长走的更远,她把灾难归咎于更早的土耳其征服者,并且用一种不可辩驳的态度,把奥斯曼人和“墙外边”的阿尔巴尼亚人混为一谈。

拜占庭帝国、奥斯曼帝国、哈布斯堡、沙俄和纳粹,所有这些征服者在我们这个时代多数人眼中都已经成为过去,但在巴尔干却没有,想要抛弃历史的纷争去努力看清某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感受到他们作为普通人的一面,反而更加需要想象力。

百年前的地拉那市集

3、困惑的旅行者

年克罗地亚人在马赛刺杀了南斯拉夫国王,一位英国记者兼作家丽贝卡?韦斯特对巴尔干产生了兴趣,年她终于踏上了南斯拉夫的土地。

她把她对南斯拉夫的研究和游记糅合在一起,写成的书就是英语世界里关于巴尔干问题的名著《黑羊与灰鹰》。正是这本书触动了同为记者兼作家的卡普兰,促使他在半个世纪之后,当西方再次对巴尔干产生兴趣时踏上了这片土地。

丽贝卡?韦斯特(RebeccaWest,—)

《巴尔干两千年》在走过巴尔干的土地的同时,几乎每一页都在以不同的方式谈论巴尔干的历史。从这个意义上说他的作品同样超越了游记,而成为一本深刻的文化和历史著作,因此可以当之无愧地与他视为楷模的《黑羊与灰鹰》相提并论。

但假如认为通过阅读本书就可以一窥巴尔干问题的本质,甚至像克林顿那样把它当作处理巴尔干事务的参考,那恐怕卡普兰自己第一个就要跳出来加以反对。

在后记里,作者提醒人们小心对“游记类文字的误用”。历史从未从巴尔干远去,但卡普兰也告诉我们,历史并不是巴尔干生活的全部,巴尔干人也一样要生活。

一个塞尔维亚人可以对几百年前黑石盆地的惨败感同身受,但这并不是他们行动起来去迫害邻居的原因。历史和文化传统可以让人们联合起来,却不足以让人们互相迫害。

能造成这种结果的一般都是普通但却更为直接的原因,比如女修道院长的“阿尔巴尼亚人太能生!”这样的理由。

人们会为了历史而流泪,但促使一个人拿起武器或者背井离乡的,往往是更加庸俗,也更加实际的理由,比如像书中那个萨克森人劳伦兹想追求的理想,“买车、买洗衣机和录像机!”

年初版的《黑羊与灰鹰》

虽然历史依然徘徊在巴尔干,但从历史出发却并不能给现实的政治问题提供解决方案。

如果是从卡普兰这样的英语世界的知识分子的历史观出发,就更加无法正确的理解巴尔干问题。

虽然西方与巴尔干近在咫尺,但事实上在历史的大部分时间里除了“克里米亚战争”和第一次世界大战,西方对巴尔干并不感兴趣。

丽贝卡女爵士年才对巴尔干产生兴趣,年才第一次踏上巴尔干的土地。而她之所以能够成行,正是因为这个时期西方对巴尔干产生了兴趣。这种兴趣并不仅仅支撑起丽贝卡女爵士和她的著作,也支撑起整整一群人,那就是各大报纸派往巴尔干的记者们。

在本书中这些人的身影、名字、作品都被作者一再提及。正是这些人于上世纪三十年代在西方和巴尔干之间建立起一条脆弱的纽带。但随着战争的爆发和扩大,这些记者最终逃离布加勒斯特的时候,这条短暂存在的纽带就中断了。

它被重新建立起来要等上将近半个世纪——即随着西方再一次对巴尔干产生兴趣,记者卡普兰踏上前辈足迹的时候。

对他们来说巴尔干是神秘而充满魅力的,但也是他们久已形成的观念加以衡量和批判的对象。

在以山脉、河流甚至经纬度划分边界的新大陆,民族国家被认为是唯一合理的组织方式。这种观念体现在从丽贝卡女爵士到卡普兰甚至《多瑙河畔》的作者西蒙?温德尔身上。

在他们看来,两次世界大战之间的民族主义狂潮和发生在中欧、东欧和巴尔干的法西斯运动、对犹太人的迫害是毫无疑问的灾难。但同时他却并不觉得巴尔干和中欧的民族主义狂潮,是中欧君主国崩溃以及《威尔逊纲领》在欧洲推动民族自决的必然结果。

所以他们一方面对二十世纪的法西斯主义和种族灭绝深恶痛绝,另一方面又小心翼翼的把民族主义和种族主义区分开。

年漫画:巴尔干火药桶

他们更无法理解为什么巴尔干人会对战前世界,尤其是哈布斯堡君主国产生怀念。

虽然这种不理解本身也要分时间和地点,比如在本书的开头,当作者刚刚踏上巴尔干时,他对克罗地亚人觉得自己“相比贝尔格莱德,离维也纳更近”,甚至“无论哈布斯堡人怎样盘剥他们”,“克罗地亚人都原谅了这个王朝得所有罪恶”感到愤怒。花了好几页来批驳他眼中“目光短浅”甚至头脑不正常的克罗地亚人。指出克罗地亚人和塞尔维亚人的矛盾很大程度上应该归咎于哈布斯堡的统治。

但当旅程过半,他在周游罗马尼亚的过程中,在特兰西瓦尼亚感受到了阔别已久的整洁、守时和服务精神的时候,他却没有去批驳把这一切美德都归功于哈布斯堡统治的当地人。

我们当然不能简单把这种观点归因于萨格勒布在大多数人眼中“属于西方”,所以作者就对萨格勒布人提出了比特兰西瓦尼亚更高的要求。相反,这种反差正说明了作者对历史的基本看法,那就是法西斯固然可怕,但多民族的大君主国依然不是一个可选项。

对英语世界的知识分子来说,民族国家即使不是各民族的必然归宿也是各民族的必经之路,《威尔逊纲领》就是这种观念的集中体现。

时隔将近一个世纪,当卡普兰和其他知识分子再次看到巴尔干的苦难时,他们内心深处依然住着一个威尔逊。只不过在萨格勒布,卡普兰心中的威尔逊还趾高气扬,而到了特兰西瓦尼亚他心中的威尔逊已经没有兴趣再跳出来大发雷霆了而已。

年漫画:威尔逊纲领是唯一的通向和平之路!

《威尔逊纲领》适用于很多地方,但刚好不适用于巴尔干。

在巴尔干这样的土地上,一方面各民族混居在一起;另一方面,每一个被迫和其他民族混居的人内心深处又都怀着不切实际的梦想。当梦想与现实的落差同日常生活里的贫苦、不耐烦和愤怒搅拌到一起,民族主义就很难不变成种族主义。

如果我们承认了民族主义的理想和游戏规则,那么我们就无法否认——在多民族混居的中欧和巴尔干,法西斯主义的迫害和其他国家针对德意志人的强制迁徙和同化政策,客观上正是实现民族国家理想的最简单手段。

支持民族主义的同时反对种族主义才是一种自相矛盾的立场,相比之下特兰西瓦尼亚人对德意志人的怀念,和克罗地亚人对维也纳的怀念反而现实得多。

-年间纳粹带来的变化

在巴尔干,卡普兰是困惑的,但这种困惑本身其实正是人们对巴尔干缺乏了解的体现,相比之下年的英国首相张伯伦反而没有这么多困惑。

他坦诚地宣称“捷克斯洛伐克”是一个“我们一无所知的遥远国家!”

年以来的巴尔干。本文首发于《经济观察报》书评,此推送为完整版

在这个话题无孔不入且热爱阅读的新媒体编辑部,我们经常在各种五花八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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