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地拉那 >> 地拉那发展 >> 坐火车旅行记忆点滴中
(网上图片)
二、株洲、韶山、杭州、上海之行
大概是年夏天,老家来信,说奶奶身体不好,希望我们全家回去一趟。此时父亲正在靖远干校劳动,母亲接到信,先带着姐姐和小妹妹走了。接着,父亲回来,又带着我和大妹妹去湖南。先从兰州到郑州,车上人不是很多,乘务员提的水壶过来过去问谁要开水,好像早上还组织乘客对着车厢通道门顶端的毛主席像,拿着红色的“语录”本给“老人家”祝寿。到郑州转车,因为是中途上的车,没有座位。好容易找到一个座位,让父亲先坐了。夜深后,我和妹妹就在两车厢连接处的地面上睡了。过了很久,父亲过来喊我们,睁眼一看天大亮。父亲说,昨天带在我们身边的上车前买的那袋水果被人提走了。父亲来叫我们是因为他那里有乘客下车,腾出座位让我们过去坐。坐在车上看着外面,远远近近有许多绿树,和红色的丘陵土地相互映衬,风貌和西北苍凉的黄土地大不一样。到中午,父亲去餐车给我们买饭,过一会,饭端回来了。父亲说他身上的钱被人偷了。据父亲叙述,因为当时父亲两只手各端一碗汤面,买面找的零钱就放在上衣胸前的兜里。父亲个子矮,他看到身后有只手从自己肩膀上方伸进衣兜,无奈两手被汤面占着,碗里的热汤洋洋洒洒,他头也不敢回,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口袋里的钱被人抢了去。
在湖南的一天,我们几个孩子闹着想去韶山看看。查了一下列车时刻表,知道株洲和长沙每天早上都有开往韶山的火车,而下午又有开回来的火车。我们老家在湖南株洲,株洲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是湘潭县的一个镇子,韶山也属于湘潭县,距离不远。这很方便,当天去当天就可以回来。父亲同意,母亲带着我们家的几个孩子和两个表姐一起去韶山。到株洲车站买票,没想到居然还可以同时买返程车票,这在当时来说,好像是全国都没有的情况。上了叫“韶山号”的火车,火车车厢是全新的,干干净净。全程大概也就走两个小时左右,但有免费的糯米稀饭和面包供应,稀饭粘稠可口,面包香甜松软,这在当时普通列车上是见不到的,就连平时家庭也是到端午节才能买到半斤或一斤定量的糯米。车一开,很热闹,乘务员过来过去地送水,广播里又是播放歌曲,又是朗诵诗歌,内容都是我们熟悉的。其中播放了一首诗:
山鹰展翅
高高飞翔,
飞遍了世界各个地方。
从地拉那飞到了北京,
飞到了红太阳升起的地方。
…………
这是上学期语文课本上选录的诗歌,据说是一位阿尔巴尼亚的游击队老战士所作,老师要求背诵,此时我也跟着播音员的声音轻轻地背诵着。这次坐火车和前几次都不一样,一路上充满了新奇和兴奋。火车到了站,一出站,外面数十辆崭新而漂亮的专线大客车等在广场上,有人维持秩序,乘客排队上车,就直接拉到指定的参观点。在韶山主要看了毛泽东的故居和陈列馆。毛的故居被翠绿的群山环抱,门前有一个的水塘,水塘周围都是绿色的稻田和菜地,我以前在很多地方已经看到过毛家房屋的照片和图片,所以并不感到陌生,不过,亲临其境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以前以为照片中的整栋房子是毛家的,旁边有间很小的茅草屋大概是毛家的仓库之类。解说员告诉我们,其中占主要部分的砖瓦房全是毛家的,靠着毛家建的一间小茅草屋则是毛家邻居的住房。室内空间比照片看起来要大,屋子后面好像有个天井。我当时心里想,毛家显然要比邻居富裕多了,我们家是地主成分,这房子可比我们在株洲的老房子好多了。那邻居是什么成分呢?应该是雇农吧。陈列馆好像是座气魄而洋气的白色二层楼,陈列的什么已经记不得了,只记得地面非常光滑漂亮,我的脚在地上磨擦着行走,寻找滑冰的感觉。
(韶山毛泽东故居)
离开老家的时候,我们吃过晚饭,和奶奶、伯母及其他亲戚告别,表哥挑着两个装我们行李的大箩筐,送我们上火车。上了火车,一家人坐在一起说了一会话,我就睡着了。中途也晃醒来过几次,周围的人都在睡觉,看看窗外,黑洞洞的。第二天天亮,醒来再看外面,山少了,多处是绿油油的田地,水也多,一路经过许多沟泽河汊,而且水也也显得特别清净。水边水里常有孩子一丝不挂地游泳和打闹嬉戏。有些民居好像就建在水中,出门下台阶就是水溪,可以看到有妇女拿盆蹲在台阶上洗菜淘米,我一直在想这些房子是怎么建起来的。有些地方,铁路似乎离民居很近,远处看像要撞上去的样子,到跟前时却是从屋旁驶过。
火车正往上海方面驶去,这一次是我们全家所做的最长的一次旅行。我一直不知道这是上哪去。大概车走到第三天下午,接近一座大桥时,广播员要求乘客放下车窗。车上了桥,桥头有一解放军战士背枪站岗,桥很长,车快通过时,对岸青山葱茏中有一座古塔和一座白色雕像,没等我看清楚,车已过去。同座一位叔叔告诉我,那座塔叫六和塔,塑像是蔡永祥烈士的。蔡永祥我太熟悉了,当时的语文课本中就有专门介绍他的课文,说他是为保卫钱塘江大桥牺牲的烈士,课文中还收了他的诗。我这才知道刚刚过去的就是钱塘江大桥,前方是杭州。
车到杭州,我们住了一夜,第二天大早全家去游西湖。路过一座红墙大院,大门紧闭,门额上写着“阶级斗争展览馆”几个大字,父母亲以前都没来过杭州,猜想这是岳飞庙。问人,果然是。因为进不去,就到白堤和苏堤上散步,父亲告诉我们,这两个堤,一个是白居易在此做官时所建,一个是苏东坡在此做官时所建,所以有了这两个名字。堤上是一条宽阔的大路,很长,走一段就有一座拱形长桥,桥面也随拱形上下起伏,白堤上的桥长而坡缓,苏堤上的桥短而坡急。堤两侧都是湖水,逆光而看波光粼粼,顺光而看碧波荡漾,有一处的湖心有三个高出水面大概一米多的灰黑色的像坛子一样的灯塔,呈等边三角形分布着,那就是所谓的三潭映月。湖边上是大片的荷花丛,远处连绵的青山上有一座瘦而高的塔,母亲说那不会是雷峰塔吧。父亲说,不会。鲁迅曾写过文章论雷峰塔的倒塌,几十年前就塌了。母亲说会不会重建了呢。父亲说,不可能。现在到处破“四旧”,怎么可能重建呢?查游览图好像是保俶塔。路边有一些垂柳,路心偶尔有花坛。早上刚出来还凉快,九点多钟就烈日炎炎,热得人汗流浃背,大妹蹲在地上不走了,大人劝道:“快起来走,看看西湖多漂亮。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妹妹不高兴地说:“这有什么好看的。”
循着游览图来到花港观鱼,水池里有许多红色、黄色和带着红色或黑色斑点的鲤鱼,鱼儿一见水边的人影,就成群游过来等候喂食。水边的长廊下有人卖茶水,据说是龙井茶。长廊边放张桌子,桌子上有一个大保温桶,还放着很多玻璃水杯,有两、三个人坐在长廊的栏边喝茶。母亲问了一下价格,回答说:“一杯五分。”够贵的。因为当时在兰州喝一杯茶水只要一分钱,五分够买一支奶油冰棍,杭州物价便宜,5、6分钱够吃一碗面。大家走得又累又渴,父亲给每人要了一杯,共花了三毛钱,应该是很奢侈的消费了。喝茶的人喝完杯中的水,就自己到保温桶跟前再去接开水。我只觉得这水又烫又热,茶也没什么味道,勉强喝完一杯水就不喝了,父亲可惜的对我说:“茶要泡二杯以后才能喝出味道。”
(杭州钱塘江大桥)
后来,我们又在上海下车。去过西郊公园,在那里我们第一次真切地看到了大象和长颈鹿。又去了南京路第一百货大楼,以前在家看过小人书《南京路上好八连》,说连指导员叫戴大喜,经常率领连队战士在街道上巡逻,并做好人好事。听说要去南京路,我就心想,也许在这里也能见到正在巡逻的“好八连”。到了街上以后,多是来来往往的游人,并没有见到什么“好八连”和戴大喜,其实,连穿军服的人似乎都很少。在家时母亲每次去商店,总喜欢看衣服和布料,这次也不例外,母亲摸着柜台上的布料,向售货员问这问那,售货员不厌其烦地回答着。我觉得这时间过得真长啊。心想如果像在兰州一样让那懒散而又态度恶劣的售货员一句话打发了多好。好不容易离开布料柜台,我们又走到另一个柜台边,里面放了好多塑料花,做得极为精致,孩子们被这色彩缤纷的塑料花所吸引,都不愿意离开。妈妈问了一下价格,一支两毛钱。“太贵了。”妈妈说完,催我们走。小妹看中了那花,坚决要买,先是小声哭起来,后来哭声越来越大,还跺着脚,哇哇的哭声压住了商场里的所有声音,惹得过往顾客频频回顾。妈妈无奈,只好买了一支。这是一支乳白色的玫瑰花,外边的两、三片花蕊略微向外翻卷,内心呈苞蕾状,花枝上带两、三片绿叶,花枝和叶的边缘还有点小刺。这支花确实漂亮,在家里的花瓶中插了十多年,到我们家来的客人总是被它的精美所吸引。
从南京路出来,去了外滩公园看黄浦江,站在外滩边上,远望黄茫茫一大片水,有各种各样的大小船只泊在水边,其中也有很大的轮船,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还能听到轮船的汽笛声。旁边有条河,据说是苏州河,黑乎乎的,还散发着垃圾的腐臭味,流进了黄浦江,在和黄埔江汇合处界限黑黄分明。河上有座桥,桥面上部有两个棚状铁架略似兰州的中山桥,但侧看为梯形,不是兰州那种圆弧形,而且兰州的棚架更多,这就是外白渡桥。外滩公园里有个观景台,台上有一家照相馆。和我们全家同游的还有父亲的老朋友、在上海师院工作的颜伯伯,父亲建议我们全家和颜伯伯在此合影,大家一致同意。摄影师是个五十岁左右的老头,他把一个带着木头支架的照相机从工作棚里推出来,可能因为看到我们一群是穿着破烂的北方人,很不喜欢,用难懂的上海话大声呵斥我们,要我们按他的要求排次序,我们听不太懂,不知道该怎么做。他拉着脸走过来,把我们一个个拉扯着站好,然后回到相机后面,给我们拍了照。这张照片至今还保存着,大家面朝阳光,眼睛微眯。我穿着海魂衫,脚下的解放鞋有一只没系鞋带,鞋带处的鞋舌耷拉着掉出来,露出脚面,这是在南方的这段日子,脚面被蚊子叮了,又自己抓破,怕溃烂,所以有意晾着让透气。也难怪人家不喜欢我们。
从上海回兰州有直达车,人比较多,但基本上还有座位坐。车是开往乌鲁木齐的,车上多是上海的支边知青,他们从上海回去,带的行李非常多,大包小包,据说都是吃的,占满了行李架。车走了两、三天,有些乘客害怕放在包里的咸肉、咸鱼被捂臭,就从包里取出来,挂在窗户顶端晾毛巾的横杆上。我们坐的时间长了,背疼腿麻,不时站起来活动活动,旁边的乘客告诉我们说,他们从乌鲁木齐下了车还要坐很长时间的长途汽车,回到家腿都肿了。
三、年的春节旅途
年,姐姐要下乡。春节期间,父母带我们全家又去了湖南老家看奶奶。怕回程车不好坐,就买了正月初二的车票。上了火车一路顺利,车厢里人很少,很多座位空着,一个人可以占一个长椅睡觉。车是从长沙驶往北京的,乘务员多是北京人,上车时从长沙买了一些整捆的新鲜青菜,放在座位下,他们偶尔过来把座位下的菜捆拖出来看看,怕菜放坏了。这大概是为了带回家正月里吃的。当时在北方地区,冬天人们吃的蔬菜主要是窖藏的白菜、洋芋和红、白萝卜,很少能见到新鲜绿菜,这些菜带到北京一定令人羡慕。因为喜欢坐火车,我从小的最大理想就是能当一名乘务员,觉得乘务员的工作很有意思,可以在全国各地跑,遍览祖国的山山水水,这次坐车对当乘务员的好处有了更多的了解。以前几次坐火车,吃饭要到餐车去买,餐车很远,要过好几节车厢。这次我们就坐在和餐车相邻的车厢里,又在餐车门口的边上,餐车飘来一阵阵难闻的食物腐败味,让人恶心倒胃口,反倒吃不下饭。
我们在郑州下了车,签字换乘,车站里人山人海。签的是从郑州始发开往乌鲁木齐的车,应该有座号,结果售票员说,人太多,没座号。但考虑到我们人多票多,在母亲的争取下,勉强给了一个座号。本来到上车时间了,广播里通知,说车晚点了,还没有到站。在喧嚣恶臭的候车室过了一夜,直到第二天下午车才进站,候车室里的乘客也开始放行。大家要找座位,又害怕误了上车,都争先恐后地往站里挤,但因为要检票,又快不起来。进了站,人们都拼命往停车的站台跑,我和姐姐抬着从湖南带来的四十多斤的一大塑料桶食用油,走不快,好不容易才到车厢跟前。这车是从乌鲁木齐刚开过来,没有进库,也没有打扫,就直接停在站台上。但此时车上已经坐了很多人,车门口也堆满了人,吵吵嚷嚷,有些人直接把住车窗往里翻,先上去的人在窗口接应。我们勉强上了车,车厢里连走道里都挤满了人,大油桶进不去,只好先放在厕所门边上。满车都是争吵呼喊的声音,还夹杂着孩子的哭声。我让姐姐看着油桶,我自己则挤进车厢找父母,其实,不看也没关系,车厢里挤得满满当当的,下面还有人不断涌上来,谁也没办法把这桶沉重的油拿下车去。还没看到父母亲,就听到母亲和几个人在争吵。到跟前一看,原来站外排队的乘客还没上车,很多没票的当地乘客早就进站上了车,而且占了座位,母亲还有几个乘客正在和占了他们座位的乘客讲理,让他们腾出所占的座位。但那些人坐着不动,于是就有人伸手抓他们,想把他们拉起来。这时,过来一女子,穿蓝色铁路制服,也让坐着的人让出座位。那几个人看这女子像是车上的乘务员,而且他们自己又没有车票,心也比较虚,就起来让出了座位,母亲这才坐下去。见此情景,我又回到放油桶的地方。人上满,车启动了,这时离这趟车的正式发车时间已经晚点了整整二十四个小时。
(网上图片)
一路上,我和姐姐没地方坐,只能站着,站的时间长了,脚跟压得生疼,实在忍受不了,就偶尔分别把两只脚轻轻地换着抬起,来减轻脚跟的压力,也让僵直的腿稍微屈一下,可是你再要把脚放下来时,原来踩着的地面已被别人的脚占去,好在车在运行中,晃来晃去,又能晃出点能立足的地方。车走走停停,到站不开门,下车的人都是从窗口下去的,乘客们也很配合,帮着把下车的人从窗口放下,因为车上的每个人都希望多下点人,可以减少车厢内的拥挤。一次,我看到车窗下人时,站台上有人在窗下等着往车上翻,车上乘客把车上的人放下去后连忙关窗户,车下的人手已攀住窗口下边缘,以致车窗放下时,夹住那人的双手,车上乘客稍微把窗户上提一点,那人松开手,指着车上骂了几句,窗户迅速关上,听不清在骂什么。车到西安站和宝鸡站,分别停了4小时和3小时,原因就是车不开门,车站扣住车不让发行。不过,车里略微宽松一点,油桶可以往车厢里移动一点,人挤着通过时也相对轻松了一点。我和姐姐抬油桶用的扁担,上来车,就靠在一边。这时,我们把扁担担在过道两侧的座椅上,可以坐在上面。不过,有人通过时,就得收了扁担,站起来让路。旁边有乘客看到我们的办法,偶尔也和我们换着坐。
大致经过两天时间,车到兰州,仍未开门,我们一家人就是在乘客的帮助下从窗口翻了下去,带着的一大桶油也是这么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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