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拉热窝事件
在一众征服者中,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征服与统治对现代巴尔干影响最为深远:虽然这个庞大的帝国以宗教宽容著称,但其“分而治之”的统治策略却无可避免地彻底打乱了巴尔干在拜占庭统治下已呈现出的整合趋势,使得各个民族渐行渐远。除此之外,土耳其人还给巴尔干语言带来了众多外来词,许多都已作为常用词汇沿用至今(详见拙文《奥斯曼余晖——巴尔干语言中的土耳其语外来词》)。地拉那斯坎德培广场上的清真寺,奥斯曼帝国在巴尔干留下的印记之一
提到巴尔干国家,国人最熟悉的当属希腊和塞尔维亚:一个是欧洲古代文化发祥地;另一个则因与我国的密切关系而被亲切地称为“塞铁”。雅典卫城(Ακροπολι?)
贝尔格莱德卡莱梅格丹(Калемегдан)
虽然巴尔干各民族历经数个世纪的大国插手、小国纷争而冲突不断、四分五裂,不过令人不可思议的是,看似一盘散沙的巴尔干民族却在语言上静悄悄地实现了联合。至于其难度,一言以蔽之:有如巴尔干民族、宗教复杂多样性一样,巴尔干的语言也是千姿百态,文字亦呈现出多样性:排除非印欧语的土耳其语外,其他印欧诸语言分属不同的语族,分别使用拉丁字母、西里尔字母和希腊字母:1.罗曼语族:罗马尼亚语(拉丁字母)
2.斯拉夫语族:塞尔维亚语、马其顿语、保加利亚语(西里尔字母)
3.阿尔巴尼亚语族:阿尔巴尼亚语(拉丁字母)
4.希腊语族:希腊语(希腊字母)
欧元上的三种文字——拉丁字母、希腊字母、西里尔字母,巴尔干应有尽有
有趣的是,虽然“成份”不同,词汇差异颇大,但这些巴尔干语言却有着很多其同语族语言所没有、却和其他巴尔干语言十分相通的语言现象。这种跨语族的语法融合在语言发展史中十分罕见,早已引起了语言学家的兴趣:十九世纪的语言学家对巴尔干诸语言进行研究之后提出了“巴尔干语群”这一概念,用来描述巴尔干语言间的这种密切联系。那么巴尔干语群都有哪些共同特征呢?飞飞简要整理出以下几种现象及其所适用的语言(列在括号内),谨供大家参考。另外,为方便对比学习和了解,在每一条之后都附有“相关拓展”来提示和简要介绍其他语言中的类似现象。由于飞飞水平有限,其中定会有谬误及疏漏之处,欢迎各位专业读者纠正、补充:一.属格、予格同形(罗、保、马、阿、希)在传统的构拟中,原始印欧语共有八个格(即主格、属格、予格、宾格、位格、夺格、工具格、呼格),并被古代印欧诸语言以不同的程度予以继承(吐火罗语的格体系非常特殊,因为它已演变成黏着成分,并因此在数量上超过了八个,但只有三个继承自原始印欧语,其他均为自创,故此处不做讨论,详见拙文《东西方在这里融合》):梵语八个格,教会斯拉夫语、立陶宛语七个格(失去夺格),古亚美尼亚语七个格(失去呼格),拉丁语六个格(失去位格、工具格),古希腊语、哥特语五个格(失去位格、夺格、工具格),阿尔巴尼亚语五个格(失去位格、工具格、呼格),古英语、古德语、古冰岛语四个格(失去位格、夺格、工具格、呼格)。虽然变化各异,但属格和予格却始终不离不弃,永远相随。值得注意的是,属格和予格在印欧语中并不同形,即便拉丁语第一变格法(I.阴性)和第五变格法(V.阳性)中存在属格、予格词尾重合现象(I.-ae、V.-ei),但也仅限于单数,复数词尾并不重合(分别为I.-arum、-is和V.-erum、-ebus),因而实属个别现象。然而巴尔干语言却实现了两者的合并(保加利亚语、马其顿语虽然没有屈折意义上的格,属格和予格均为分析式,需要借助前置词表达,但由于属格、予格均使用相同的前置词,因此飞飞也将这两种语言列在其中),以下为巴尔干语言属格-予格屈折词尾/所用前置词:m.n.sg.m.n.pl.f.sg.f.pl.罗-(u)lui
-lor-pl./
-pl.+-i
-lor阿-it/-i-ve-s/-e-ve希-ου-ων-?-ων保на马на
注:1.罗马尼亚语名词阴性复数、阳性、中性单复数不定冠变格无词尾,故仅列出定冠变格形式2.阿尔巴尼亚语列出名词定冠(前)、不定冠(后)变格形式相关拓展:印欧语中只有古亚美尼亚语也同样属格、予格同形。虽然现代亚美尼亚语的变格体系同吐火罗语一样从屈折词尾演变为了黏着成分(关于黏着成分,详见拙文《黏黏世界》),但属格、予格同形这一特征仍为现代亚美尼亚语所承袭。二.连接式(罗、塞、保、马、阿、希)巴尔干语言在使用两个动词表达愿望、能力、意图等意义时,第二个动词,即实意动词不以不定式的形式紧随第一个动词之后,而是用现在时变位形式,且两个动词间均要由一个词(下面例句中黑体字)进行连接,因而得名“连接式”:“我想学外语。”罗Vreaus??nv??limbistr?ine.塞Желимдаучимстране?езике.保Искамдаучачуждиезици.马Сакамдаучамстрански?азици.阿Duat?m?sojgjuh?t?huaja.希Θ?λωναμ?θωξ?νε?γλ?σσε?.相关拓展:连接式并非巴尔干语言独有——与其相距甚远的阿富汗普什图语(关于普什图语,详见拙文《帝国坟场的叹息》)和波斯语(均属印欧语系波斯语族)在表达愿望、能力、意图等概念时也会用特殊的句法结构,即普什图语趋向将来时和波斯语现在假定时。区别在于巴尔干语言使用的是分析式结构(连接词+现在时),而普什图语和波斯语则使用的是屈折结构(特定时态的动词变位形态词尾):普什图语:.???????????????????????/z?khwar?mchi??beizdakr?m/
我想学语言。(????????????“学习”)波斯语:.???????????????????????/manmeekhāhamzabānhāyādbegeeram/我想学语言。(????????????????“学习”)三.代词回指(罗、保、马、阿)代词用来指代名词,因而两者一般不会同时出现。然而巴尔干语言中的宾语代词,特别是指代人的代词,却可以与名词“同台竞技”,遥相呼应,形成回指:1.回指直接宾语“我认识飞飞”罗?l-cunoscpeFeiFei.阿EnjohFeiFei-n.2.回指间接宾语“我给飞飞一本书”保ДадохмукниганаФейФей.马ДадовмукниганаФеиФеи.相关拓展:西班牙语中的间接宾语人称代词也有类似的“本领”,如LedoyunlibroaFeiFei.“我给飞飞一本书”。这是由于通俗拉丁语格体系消失所导致的分析式结构(关于拉丁语格体系的演变,详见拙文《转型之路(二)》)造成的。
四.后置定冠词(罗、保、马、阿)除塞尔维亚语和希腊语外,巴尔干语群成员另一个重要特征是拥有定冠词,且均为后置式定冠词,即定冠词并非一个独立词,而是以后缀的形式同名词合为一体:m.sg.m.pl.f.sg.f.pl.n.sg.n.pl.
罗-(u)l/-le-le-i-le-(u)l/-le-le保-ят/-ът-те-та-те-то-те马-от-те-та-те-то-те
阿-i-t(?)-а-t-i-t(?)
“这个国王”:罗regele,保кралят,马кралот,阿mbreti有趣的是:除现代希腊语定冠词直接承袭古希腊语,阿尔巴尼亚语的定冠词来历不甚明了外,巴尔干语言的定冠词其实都不是“天生的”:罗马尼亚语、保加利亚语和马其顿语的祖先——拉丁语和教会斯拉夫语均没有定冠词,这三种语言的定冠词实际上均来源于两种古语言的指示代词。
相关拓展:丹麦语、瑞典语、挪威语、冰岛语、法罗语等北日耳曼语言也有十分相似的定冠词后置现象:“这条鱼”“这本书”“这座房子”
丹fiskenbogenhuset
瑞fiskenbokenhuset
挪fiskenbokenhuset
冰fiskurinnbókinhúsie
法fiskurinbókinhúsie
有关巴尔干语群的小知识就介绍到这里。虽然巴尔干各民族由于历史、政治、宗教等原因有着错综复杂的关系,语言、文字也各不相同,但在长期的融合中,居然架起了一座座的桥梁,使不同语族的语言有了近似的语法结构,不能不说是语言演变中的一个奇迹——其实世界上本没有巴尔干语群,大家交流、融合之后也便诞生了新的同盟。好了,本期飞飞学外语也要和大家说再见了。更多语言演变知识和学习技巧尽在飞飞学外语,下期再会~延伸阅读:《奥斯曼余晖——巴尔干语言中的土耳其语外来词》《东西方在这里融合》《黏黏世界》《帝国坟场的叹息》《转型之路(二)》飞飞学外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