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拉那

唐江口述历史长征组歌的10年19

发布时间:2017/10/13 17:39:56   点击数:

曹:年《长征组歌》的诞生可以说是非同寻常,当时的解放军总政治部主任肖华上将,在病房里流着眼泪用了3个月时间写下了八九百字的《长征组诗——红军不怕远征难》,为了把《长征组诗》变成适合在舞台上演出的合唱《长征组歌》,从谱曲、排练的整个过程里面,当时的北京军区司令员杨勇,政委廖汉生亲自挂帅,罗瑞卿、杨成武两位都到排练场为演员们讲述长征的经历。中央领导邓小平、贺龙都亲自过问,而国务院总理周恩来更是自始至终关切和指导着这部作品的诞生,他被演员们称作是“总导演”。也许是因为有了这些长征亲历者所倾注的心血,《长征组歌》才得以广受欢迎,并且成为经典。不过呢,短短的一两年之后,《长征组歌》的命运出现了逆转,这部本来是根正苗红的红色经典成为禁忌,而沉寂了10年之久,今天我们请来了《长征组歌》的首任指挥唐江先生,为我们讲述从年到年《长征组歌》的10年。

  今年78岁的唐江,10岁就加入了八路军,抗战时期他有好几次身处绝境,都是部队中的老红军救了他的命,多年之后的年,唐江看到了《长征组诗》,其中有两句说“官兵一致同甘苦,革命理想高于天”,让他想起了那些记忆深处的老红军。而《长征组诗》的作者也是一位老红军,他就是肖华。

 唐:因为肖华上将他在长征的时候,是“少共师”的政委,一个师的政委才18岁。他在年因患病在杭州疗养。咱们想想吧,往往生病的同志或是年老的同志,回想过去的时候,常常是最艰苦最动情的那段历史,这个时候,肖华为了纪念长征胜利30周年,他是带病流着眼泪写出了《长征组诗》。

  孙:年春,北京军区战友歌舞团接到了任务,要根据肖华的《长征组诗》创作一部大型的合唱《长征组歌》。战友歌舞团的作曲家晨耕、生茂、唐诃、遇秋承担了作曲工作,而当时37岁的唐江,则成为了《长征组歌》的首任指挥。

  唐:这是总政交给的任务,然后北京军区司令员、政委挂帅,就是杨勇、廖汉生挂帅,还有政治部主任张正光、参谋长索力波,两个月天天来到我们歌舞团坐镇看排练、讲故事,因为他们都是经过长征的,指导着说你这个和当时的感情不一致,重新排练。罗瑞卿和杨成武亲自来讲长征故事,讲完了以后提出来一个要求,你们这么短的时间要赶在30周年演出,那必须得要坚持三严,严密组织、严格要求、严肃态度,向大家宣布了三严以后,上午排练,下午排练,晚上还排练,不会的回去还得背还得练。你说咱们唱歌的,一般的哪儿练过这个竹板啊,别说女同志了,男同志也没练过打竹板,都把手打肿了,女同志腕子也练肿了,有的女同志练着练着就哭了,我实在打不来,我说打不来也不行,你还得回去练。

  孙:在《长征组歌》排练的过程中,周恩来曾经几次来到了排练现场?

  唐:记不清了,都是他自己来的,领导请他到前面坐,他说不用,不能惊动观众,就坐在后边一直看到完。

曹:他坐在那儿?

  唐:坐在后排的中间,他都是自己找个位置坐下,演完了演员看见他来了就轰动起来。那时天气特别热,现场就晕倒了两个,从台上抬下去了。

曹:那时候灯光很热没有任何冷气。

  唐:这个时候把总理请上来,你们看的那张照片就是这一场,他没有坐到前边的时候,到台上去看望大家,跟大家合的影。在演员中,总理兴奋地说:很成功,祝贺你们!你们的路子走对了,一是革命的,二是民族的,三是大众的。当然还要不断地改进,不断地提高。他还指着我说,你看你的衣服全湿了,好啊,你这是十曲“大会师”了,大伙就留下了一个话把儿,总理说你是“大会师”了。

 孙:唐江回忆说,当时《长征组歌》的演员们把周恩来称为“总导演”,因为周恩来不仅亲临排练现场,而且对《长征组歌》的每一个段落都提出了具体意见。唐江还记得,周恩来一再强调作品要符合历史真实,例如一曲“告别”描述了中央红军离开苏区的情景,周恩来就要求创作者们要在这个段落加强沉重感,不能描述成“雄赳赳,气昂昂”的离开,而是“沉重、无奈”的告别,不仅如此,周恩来还为《长征组歌》确立了创作的原则。

  唐:感觉到好听、好学、好唱,比如四曲“四渡赤水出奇兵”,是一个宣传员打着竹板歌唱,就是“毛主席用兵真如神”的那个环节。那么六曲“过雪山草地”呢,领唱是作为指挥员出现在广大指战员非常困难、生死与共的情况下,出现在草地上最为艰难困苦的时候,所以这个指挥员身份的领唱,不是在喊口号,他是用心来唱,使得六曲格外打动人心,而且是周总理最欣赏的一首作品,是他走到那里都唱的一首歌。

曹:雪皑皑……

  唐:就是“风雨侵衣骨更硬,野菜充饥志愈坚。官兵一致同甘苦,革命理想高于天”。周总理说,这把红军当时克服困难的精神全体现了。

孙:经过两个月的艰苦排练,《长征组歌》在公演之前,全体演员专程来到天津,接受词作者肖华的审看。

  唐:在天津的人民会堂,8月初的天气就更热了。看完演出肖华掉泪了,我没有想到你们能够把《长征组诗》演绎得这么感人,而且把我感动的都掉泪了,我谢谢你们了。

孙:唐江回忆说,《长征组歌》先后在北京、天津、上海、南京等地公演,取得了极大的成功,通过电台广播《长征组歌》很快就红遍全国。年春节,战友歌舞团在中南海演出了《长征组歌》片段,台下的观众里就有毛泽东。

  唐:我们在中南海的时候,给毛主席汇报。马国光同志领唱“四渡赤水出奇兵”,唯独唱到“毛主席用兵真如神”的时候,毛主席鼓掌了,为什么唱到这个时候毛主席鼓掌呢?主席说,他非常欣赏这个演员,非常幽默,非常活泼,非常自然,非常潇洒;其次呢,“四渡赤水”可以说是他在这场战役当中最得意的一笔,调动了国民党的也就是蒋介石的几十万大军,当时能够突破重围,能够进行了大转移北上抗日,这是很不容易的,所以主席鼓掌了。后来主席就问我他叫什么名字,我说他叫马国光,主席说:,就是国光苹果嘛,他的演唱、手势都很有神,很活泼,很有风趣,唱得太好了!主席又问我:他还唱过什么歌呀?我说:《真是乐死人》,主席说:听过,听过,唱得也很好。

  孙:年6月,就在中国狂飙骤起的时候,周恩来率团出访罗马尼亚和阿尔巴尼亚等国家,早在这一年的初春,周恩来就亲自点名《长征组歌》的合唱队,陪同他进行这次访问。受出国人数的限制,《长征组歌》的演出人员由原来的上百人缩编为30多人。

  唐:总理的文艺招待会要求不是选场,全部的一曲到十曲,罗马尼亚的总统齐奥赛斯库就按这个看。到阿尔巴尼亚,那个霍查也是从头到尾地看,而且在阿尔巴尼亚演出的时候,地拉那有一个广场,我们那天演出《长征组歌》和其他节目,来了12万人,他们报道说是倾城出动,12万人啊,在国内演出也没有这样的场面,非常轰动。

  孙:在阿尔巴尼亚周恩来两次和演员们唱起了《长征组歌》。

  唐:演完了以后,演员们卸了妆整队准备回去的时候,这个时候总理从霍查那里告别以后,直接走到演员换衣服的地方,说咱们一起唱一唱,好不好,演员当然特别高兴啊,总理跟咱们一块唱那还不高兴,咱们唱一首腊子口吧(他不叫“到吴起镇”,叫“腊子口”),我来指挥。总理指挥唱得非常高兴,阿方工作人员纷纷过来围观,拍着手助兴。再一次就是到大使馆吃夜餐的时候。饭后总理说,来吧,咱们一起唱《长征组歌》慰问使馆的同志们。使馆的同志们也和进来边唱边激动得掉泪。

曹:总理一起唱?

  唐:一起唱,大使也跟着一块唱,他都背得出。

  孙:接下来唐江和《长征组歌》的合唱队又一起访问了苏联,20世纪60年代,正是中国和苏联剑拔弩张的时刻,虽然唐江一行只是文化交流,但是政治的影响似乎无所不在。

  唐:后来总理的代表团回国以后,我们又访问了苏联,苏联那时候跟我们的关系是最紧张的时候,我们在莫斯科和在列宁格勒演出,甚至到北边的爱沙尼亚演出,场场都是毛主席像一出来下边观众就喊“斯大林、毛泽东”,有很多便衣克格勃一会儿抓走几个,一会儿又抓走几个,在这种情况下演出完了以后,专家们来了,列宁格勒音乐学院的教授找我,在乐池里边问你们的指挥呢,我说我就是指挥,你们多少人,我看你们台上唱歌的就18个人啊,你们这个乐队是多少人,我说乐队也是18个人。18个人?他说怎么会有这么宏伟的效果,太了不得了,你能不能把总谱借给我看看,我说可以啊,咱们不是友谊交流吗,你可以看。

  孙:总算完成了在苏联的演出任务,直到回国的那一刻,唐江才突然发现,虽然离开的时间不长,但是国内的变化已经是天翻地覆。

  唐:从苏联回来,我满心认为我们出去还是扬了国威,贡献虽然不大吧,也没给国家丢脸,至于对苏联这个修正主义,当时叫修正主义,我们是敢于斗争的。比如我们唱,群众一喊“斯大林、毛泽东”,他们就抓人,在剧场抓人这太不合适了,他们换个地方抓我们不管,在我们演唱的时候他抓人我们就抗议。带着这样的心情回来,走到山西大同,突然我们团来了两个人,而且带着旧军装,让我们把西服全脱掉换上旧军服,把皮鞋扔掉换上布鞋。我问这是干什么,穿衣服有什么问题?他说这是党委的意见,那我们服从吧,都换了旧军装,又换成布鞋。有的同志害怕了,就把皮鞋脱下来从火车窗户扔了,搞得大家非常紧张,不知道怎么办了。我回来一看,在我家里摞了两米多高的大字报。

  孙:在唐江的印象里,随着文革的日渐深入,战友歌舞团内部的派系斗争也日益尖锐,在此后的很多年里,连基本的排练都不能实现,演出更是无从谈起,《长征组歌》就这样被长久地打入了冷宫。

 曹:年刚刚复出主持军委工作的邓小平决定复排《长征组歌》,他还亲自将第二曲“突破封锁线”中的歌词“围追堵截奈我何,数十万敌军空惆怅”,改为“全军想念毛主席,迷雾途中盼太阳”,唐江认为在当时的政治气候之下,邓小平专门改的这两句词,用词委婉,含义深刻。

  唐:应该说是小平同志出来以后,给了我们很大支持,同时也决定不但是公演,而且拍电视,拍电影。

曹:这是谁决定的拍电影?

  唐:正规渠道是总政传达的,他们没有提邓小平的名字,但是刚才提到说邓小平为二曲改词就是这次。二曲原词是“围追堵截奈我何,数十万敌军空惆怅”,当时正是突破封锁线最困难的时候,说得白一点是败局,这种情况你要说数十万敌军空惆怅,不是历史真实,所以要改一改,怎么改呢?在如此艰难的境遇中,中央三人小组的李德等,已经把毛主席排除在外了,这个时候不是敌人空惆怅,是我们在想念毛主席,所以要改成“全军想念毛主席,迷雾途中盼太阳”,迷雾之中盼太阳,盼谁呢?盼毛主席。

  孙:年10月邓小平复出,担任国务院第一副总理,实际上是接替病重的周恩来,主持国务院工作。年1月5号中共中央发出一号文件,任命邓小平为中央军委副主席兼总参谋长。据史料记载,邓小平的复出虽然得到了毛泽东的支持,但是仍旧面临着极大的压力。在唐江看来,在那种情况之下,邓小平为《长征组歌》改的这两句词,堪称画龙点睛之笔,接到重新排练《长征组歌》的指示,唐江和其他演员,很快投入到了工作当中。

  唐:重新排练用了10天的时间。

曹:10天时间?那原来这么长时间没有演出,也没有再排练。

唐:我就说群众是可爱的,只要是演《长征组歌》,又是上边给的任务,没有任何怨言也不互相打派仗了,就在一块突击排练,10天把它拿下来了。一说演《长征组歌》谁都认谁了,一不演《长征组歌》,你攻击我。我指责你,互相都不认了,我有时候奇怪怎么搞的?

  曹:一位当年的小提琴手告诉我们,那时候演出《长征组歌》可说是盛况空前,场场爆满,很多观众都是刚刚恢复工作的军队高级干部,不少人饱含热泪看了一遍又一遍,那时剧场门外停满了红旗轿车,总有几个行踪诡秘的人,在记录每辆车的车牌号码,据说他们这么做是为了向中央文革的掌权者汇报情况。

  唐:在北京展览馆整整演了40场,场场爆满,但当时的压力也很大。压力是什么呢?战友歌舞团犯了路线错误,犯了给老家伙们翻案的错误,犯了抵制八个样板戏的错误,这么大的帽子我们戴不起啊。

  曹:有一个说法是周恩来曾经先后17次看了《长征组歌》的演出,他不用看歌词,也能从头到尾把《长征给歌》唱下来。年年底,一场特别的演出让唐江至今不能忘怀,那是一次演出刚刚结束的时候,演员还没来得及卸妆,突然接到了电话,说周恩来想看《长征组歌》,但他病重无法到现场,想请大家再演一遍,录制下来给他观看。

唐:传达总理的要求,说总理想看《长征组歌》,要看你们演出的《长征组歌》,是不是你们再演一遍,由中央电视台录下来以后,再给总理放。无需动员,就在北京展览馆面对个座位的剧场,没有观众,就我们台上这一百多人,从一曲演到十曲,演员都是含泪唱下来的,大家怀念总理呀。

  曹:总理看了吗?

唐:那我就不知道了,动员时说总理看,我们演的时候是那么一种心情,但是以后总理到底看了没有,或者怎么放的就不知道了。

孙:年底,战友歌舞团接到了指示,配合八一电影制片厂把《长征组歌》拍成电影。几乎与此同时,支持《长征组歌》重演并拍成电影的邓小平,再次变成了批判的对象,所谓的“批邓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在全国大张旗鼓地展开,《长征组歌》的拍摄工作进退维谷。

  唐:《长征组歌》拍下来有很多内情外界不知道,他就不知道这个艰难,也不知道这个压力,也不知道这个舆论,要叫我说的重一点杀人不见刀,当时就逼迫你,因为群众的各派斗争集中在一块很难,知道吗,所以有时候风声大了,灯光就不来了,布景画不齐来不了。风声又大了,有的演员说有病没法上,上边也通知停拍,说要继续拍的话,你唐江负全部责任。

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一种压力?

  唐:四人帮,就是四人帮。他们通过当时叫文化组给你压力,我先请示了我们的政委田尊周,我问他听到上边通知了没有?他说没通知我,没通知你就拍。这给我很大支持,然后我又问八一厂厂长刘佳,你说我们拍还是不拍?干嘛不继续拍,拍!王苹导演说,群众反映你们胆子太大了,可能要挨批斗,可能要蹲监狱了。王苹大姐跟我说,你是指挥我是导演,如果说批判你的时候我陪绑行不行,如果是蹲监狱我也陪着你蹲监狱,但是有一条,你同意不同意把《长征组歌》完整地拍下来,我说我坚决同意,就是刀子架我脖子上,我也要拍下来,我拍完了,你再批判嘛。

孙:年1月8日周恩来在北京去世,在此后的一段时间里,老百姓悼念周恩来的方式,受到了一定的限制,就连当时影响最大的媒体广播也仍旧在播出文艺节目,在压力之下一直坚持电影拍摄的《长征组歌》剧组,却在此时停止了拍摄工作,以表达工作人员对周恩来的哀悼。

 唐:总理突然病重去世了。大家是在回团的路上听说的,车上就哭起来了,之后停拍一周。曹先生你有没有听说过,当时不让开追悼会,不让戴黑纱,不让戴白花。但在一个礼拜后复拍时,我主持开了追悼会,戴了黑纱,戴了白花,全体演职人员都在那里嚎啕大哭,怀念周总理!

  《长征组歌》拍到结尾处,摄影棚里不足以表现“大会师”的恢宏场面,经八一厂领导出面,借到了中央党校礼堂,这个礼堂也是多年不用了,又脏又冷,现请人打扫卫生。为了保证胶片拍摄的效果,刘佳厂长又批了两吨煤生炉子,这样才完成了拍摄。我至今认为坚持拍下来是对的,歌颂历史丰碑有什么错误,我不管你文化组也好或者上纲上线也好。我认为我是做了一件有意义的事情,果不其然,现在留下来的只有这个75版电影。

凤凰卫视台《口述历史》栏目

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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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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