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拉那

追思一个将上课看做节日的先生离我们

发布时间:2018/8/30 19:24:15   点击数:

来源:腾讯文化张中江

6月14日晚间获悉,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资深教授、著名文艺理论家童庆炳,当天下午突发心脏疾病,经抢救无效去世,享年80岁。作为文艺理论界的泰斗,童庆炳曾培养过该领域众多知名学者,莫言、余华、刘震云等知名作家也曾经是他的学生。

弟子回忆:爬山突发心脏病

据北京师范大学文艺学研究中心主任李春青教授介绍,童庆炳之前患有心脏病,一年半以前做过两个支架,但最近一两年身体恢复很好。13日去雁栖湖游览,14日上午爬金山岭长城,表现都挺好。下山时突然感觉不适,吃救心丸也不管事,打抢救无效,下午五时左右去世。

童庆炳生前一直爱爬山,以前坚持爬香山,后来是景山。因为心脏的缘故好长时间没爬,最近可能因为高兴,“有点大意了”。

李春青向腾讯文化介绍情况时,时间已过零点。当时他正和北师大文学院的同事一起,医院商量老人后事。

文艺理论界“教父”:教材被多所高校选用

童庆炳年出生于福建省连城县,年考入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年提前毕业,留校任教,曾担任中文系副主任、研究生院副院长等职务,现为北京师范大学资深教授、博士生导师,国家重点学科学术带头人等。

童庆炳长年从事文艺理论、古代文论的研究工作。据李春青介绍,童庆炳在文艺学领域是泰斗级的人物,在新时期以来中国文艺理论发展的各个步骤,都起到了带头引领作用。他在文学基本理论、教材建设、文艺心理学研究、中国古代文论研究、中国古代文论的现代意义及阐释、文化诗学等诸多领域都有开拓性研究。在他带领下,北师大的文艺学一直走在学界前列,被誉为国内文艺学的“黄埔军校”,全国很多高校的文艺理论带头人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目前全国有多所高校,都在使用童庆炳主编的《文学理论教程》。每年都加印很多,影响很大,是公认的最好的文艺理论教材。

作为北京师范大学的资深教授,童庆炳一直没有退休,活跃在教学、科研的第一线。今年他还有自己的研究计划,好几部著作准备出版,包括《文化诗学导论》和《童庆炳文集》(十卷本)等。平时他还给学生做讲座,给院里的党员讲如何做人、如何做学问。

在学术研究之外,童庆炳本人还是一位作家,曾经创作过长篇小说《生活之帆》(年)、《淡紫色的霞光》()以及散文集《甜日子苦日子》()等。晚年他还有文学方面的创作计划,曾经组织朋友、学生创作儿童文学,“想和罗琳(哈利·波特作者)pk一下”。

李春青说:“生活中的童庆炳,是一个充满激情和热情的人,对美好事物非常向往。他为人非常宽厚,奖掖后学,学生们有困难他都会去帮助。”

桃李满天下曾力保莫言不被开除

在数十年的执教生涯中,童庆炳桃李满天下,目前国内文艺理论界的知名学者,包括陶东风、王一川、罗钢、丁宁、孙津、李春青、黄卓越、蒋原伦、周小仪、王柯平、赵勇、郭宝亮、赵炎秋、杨乃乔、李建盛、陶水平、邹红、裴得烈(韩国)等,都曾受教于童庆炳。

随着莫言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外界也逐渐了解到,目前文坛的最具实力的作家莫言、余华、毕淑敏、迟子建、刘震云等,也都曾经是童庆炳的学生。

年北师大与鲁迅文学院合办创作研究生班,童庆炳出任这个班的总辅导员,并给他们开设了长达一学年的系统的“创作美学”课程,专门讨论文学创作中带有规律性的问题。童庆炳曾经回忆说,当年莫言曾经有一次因为回家盖房子没请假,鲁迅文学院的老师想开除他。童庆炳安慰莫言说,不要紧张,“开不开除,北师大说了算。”后来此事得以化解。

在写作硕士论文时,童庆炳建议莫言可以结合自己的创作写“童年经验与文学创作”,后来莫言将题目改为《超越故乡》。他的答辩是在年5月11日上午举行的,童庆炳作为硕士论文导师,程正民教授出任答辩委员会主席,委员包括何镇邦、罗钢、陶东风等教授。

童庆炳曾经回忆,当天的答辩是在愉快的气氛中进行的。莫言不断用手比划着说,故乡是他创作的源头活水,“我的手伸进故乡,抓出来的是一条小鱼,那就是一篇短篇小说;如果抓出一条不大不小的鱼,就是中篇小说;如果运气好,抓出的是一条大鱼,那就是一个长篇了。”莫言最终顺利通过答辩,获得了文学硕士学位。童庆炳一直将莫言等人的论文收藏了很多年。

附童庆炳先生回忆性散文《我的“节日”》一则

我的“节日”

年冬,一个寒风凛冽的早晨,在可容纳数百人的“新一”教室,我面对着“大跃进”招进来的三百名学生,呵呵两声,清了清喉咙,带着蹩脚的普通话,尽可能大声地喊了起来:“今天我们开始讲文学的类型……”,那声音大得让我自己也吃了一惊。这便是我的教学生涯的开始。屈指一算,至今我的上课历史竟有40年之久,这不免又让我自己吃了一惊。

上课跟写文章是不相同的。写文章是你自己守着自己的心,可上课你必须面对学生那一双双渴求知识和带着说不清的期望的可怕的眼睛。你必须始终用你的学识、逻辑、风趣、声音、手势乃至你的仪表、风度、恰当的笑和突然的严厉,抓住学生的心。而最重要的是你的精神状态,你讲的是一个重复了多遍的问题,对你自己已经毫不新鲜,可你必须兴致勃勃,似乎这个问题对你自己也是第一次遇到,你的感觉必须与学生同步。你觉得某个问题很难,似乎不可言传,可你不能知难而退,必须在你觉得困难的问题上用力,把难题讲得清楚而又透彻,否则学生就会给你一个评价:我们懂的,老师也懂,我们不懂的,老师也不懂。某个问题很枯燥,你必须调动你的一切积累,包括你的感情秘密,拿出来讲,把枯燥的问题化为有趣的故事……上课绝对是一门艺术,一门高级的艺术。

我在40年的教学生涯中,始而怕上课,继而喜上课,终而觉得上课是人生的节日,天天上课,天天过节,哪里还有一种职业比这更幸福的呢?我一直有一个愿望,我不是死在病榻上,而是有一天我讲着课,我正谈笑风生,就在这时我倒在讲台旁,或学生的怀抱里。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这个福分。

上课既然是节日,认真备课是无需说的。你可以讲一个有争议的观点,但每一个汉字你都必须读准,读错字是不允许的。因此连点名册上每个学生的姓名你也必须在开始上第一堂课前高声地先朗诵一遍,一个字有两种读音,你在点名时必须事先了解好这个美丽的女学生的名字中的那个字读什么音。至于大部分学生常读错的字,你在读到这个字时,还必须把那个字故意读重一些,让学生交头接耳,以为老师读错了字,然后你把这个字音用拼音注出来,并说这个字有人常读错,这样,既纠正了学生的读音,同时获得了学生的信任感,这以后,你放心好了,学生们再不会交头接耳了。但这不是重要的。

上课前的那一个晚上,或上课的那天清晨,你必须洗一个澡,身上的污垢去掉了,会凭添几分精神。平时你可以穿得随便一些,就是让学生看见你穿短裤,也没有什么不妥。但在走上讲台时,你必须穿上你的最好的服装。这是你的节日,此时不穿,何时再穿?我有几身西装,真过节时,倒很少穿,可上课时是一定要穿的。我全部的名牌就是一条金利来领带,这是货真价实的,是我获曾宪梓教育奖时亲自从曾先生手里接过来的,绝对假不了。每次我都细心地系上它。皮鞋必须擦亮,这我得感谢我的妻子,因为她知道我的习惯,她总是在上课前一天,把皮鞋擦亮,并放在我的书房门边,我很方便穿上。但这也不重要。

教室的讲台旁,通常总放着一把椅子,你千万不可坐下。这四十年中,我在北京,在全国各地上课,在越南河内师范大学的茅草盖的教室里也讲过《诗经》、李、杜和《红楼梦》;在“文革”年代,在亚德里亚海之滨的地拉那大学,也曾给那些头发、皮肤都跟我们不一样的学生讲过鲁迅、毛泽东诗词和“样板戏”;去年我又到韩国高丽大学讲中国诗学和宋词等,我的习惯是手里拿着一支粉笔站着、走着讲课,决不坐着。你们就想象我上课的样子吧:他站着,讲着,随意地做着着各种手势。你瞧,此刻他为了说明文学言语的“陌生化”,就如同把政党的步伐改为艺术的舞步一样,他竟在学生面前装成街上的游客东张西望地先走了几步,然后又跳起了三步舞或四步舞;为了说明人类的行为和心理总是符合“对立的原理”,他学举重运动员先蹲下后举起,学跳高运动员先用力向下一踏,再高高地翻滚起来,越过了横杆。虽然舞步并不漂亮,动作也不术规范,但这没关系,因为这舞步与动作,与所讲的观点十分吻合,引起学生会心的笑声。他自己也颇为欣赏自己的表演。虽然这很累,在他下课回家时,已瘫倒在沙发上,像一头生病的猪。但这也不重要。

知识义理总是与生活相通的。为了深入浅出,你不能老是念讲义,不能老是操经过修饰的“外部言语”,你得把讲稿扔开,把你自己的生活体验,你尝过的酸甜苦辣,并操一种同朋友聊天时的未修饰过的但却充满激情的“内部言语”,让学生觉得你是一个会观察会体验会检讨自己生活的人。你不满意典型是个性与共性这个定义,你经过研究提出了“典型是富于特征的并能唤起读者的美感的形象”这个新的定义,这个定义是否比你否定的定义更科学,这让人去评说吧。值得讲的是你为了说明特征是什么,你把你全家三口都“搭”进去了。你说“特征”就是我下面讲的真实的故事:那时,我四十多,住在校外,每天骑自行车上下班,上课,开会,还担负行政工作,早出晚归,家务事都由多病的妻子操持,有时回家很晚,常遭妻子埋怨。有一次,我回到家时已近晚上十点,妻子、孩子等我回家吃饭,都等急了。这一次我的遭遇非常糟。妻子怒不可遏,难听的话劈头盖脸向我袭来。说我在家什么也不干,是个白吃饭的,一骂就是半小时。我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低着头听着这空前绝后的叨唠。我心想我也做了家务事,你怎么能这样一笔抹杀呢?但我不敢出一声。我对我的孩子出来为我辩护几句,以收拾这难堪的局面也不抱信心,因为他总是站在他的母亲一边。然而奇迹出现了,我的孩子突然向我走来,一下子夺下我的还挂在肩膀上像粪兜一般的黄色的书包,尽情地往地上用力一倒,然后指着地上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冲他母亲吼叫起来,你看,你说我爸是白吃饭,什么也不干吗?看他书包里装着什么?是的,地上散开了我书包里的东西,这里有正在读着的夹满了纸条、划了许多红道的书本,有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小字的讲义本,有刚做的卡片,有学生的论文、作业,有给老家寄的汇款单存根,有粉笔头,有发干的白菜叶,有半干不干的切面条,有破碎的干馄饨皮,而馄饨皮上还粘着黏黏糊糊的肉末,它已经发臭了……是的,看着地上的这些东西,我妻子哭了,我自己也流下了眼泪。那些不该在书包里的东西是我下班时为家买的,我身上只有一个书包,我就让它们与书本、讲义、粉笔临时作了伴……我的一次生活危机就这样过去了。一代中年知识分子的丰富而艰辛的生活,都浓缩在这个书包里。这书包就是特征。学生们为你的故事鼓掌。他们理解了“特征”的含义,似乎又从感情上受到感动。课后,有学生为此写诗赞美你。但这也不重要。

你是老师,但你在学生面前绝不能摆老师架子,似乎自己讲的句句是真理。你允许学生在你的讲课中举手插话,提出疑问,或反对你的意见。我有一位学生,叫陶东风(首都师范大学中文系教授小土注),他跟了我七年,从硕士生到博士生,他如今已是文学博士大学教授,在学术界小有名气。他从不当着我的面,说我的好话,但我们关系融洽。他就是总要在我讲课时插话“反对”我的一位。我讲着、讲着,突然他会固执地举起手来,课堂气氛特别好,有的同学同意他的意见,试图为他的理论进一步论证,有的同学不同意他的意见,激烈地为我的观点辩护,他们争得面红耳赤,把我这个老师暂时忘掉了,到头来他们往往“两败俱伤”,他们主动说咱们还是听听老师怎么说吧,多数情况下总是我意见占了上风。而有意义的是我讲的一个观点经过这种争论而被学生消化了、发展了,受益的不但是学生,而且还有我自己。这就叫着“教学相长”吧。但这也不重要。

是的,所有这一切都不重要。

最重要的是上课的感觉,这是一种快感,一种美感,一种价值感,一种幸福感,一种节日感,一种自我实现感……对了,我想起了小时候,有一次,在小溪里抓鱼,抓了好半天,还一无所获,我感到很失望;可突然手运来了,我终于抓住了一条不算大的却看起来很肥美的鳜鱼,我的一颗幼小的心剧烈跳动起来,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时刻。我这一生遇到的倒霉事不少,幸运的是我经常上课,每上完一堂成功的课,都有抓住一条鳜鱼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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