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拉那

读千赋伊沙经典诗选

发布时间:2021/3/1 17:00:36   点击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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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沙,男,原名吴文健。诗人、作家、批评家、翻译家、编选家。年生于四川成都。年毕业于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现于西安外国语大学中文学院任教。出版著、译、编一百余部作品。获美国亨利?鲁斯基金会中文诗歌奖金、韩国“亚洲诗人奖”以及中国国内数十项诗歌奖项。应邀出席瑞典第16届奈舍国际诗歌节、荷兰第38届鹿特丹国际诗歌节、英国第20届奥尔德堡国际诗歌节、马其顿第50届斯特鲁加国际诗歌节、中国第二、三、四、五届青海湖国际诗歌节、第二届澳门文学节、美国佛蒙特创作中心驻站作家、美国亚利桑那大学为其举办的朗诵会、奥地利两校一刊为其举办的朗诵会与研讨会等国际交流活动。

伊沙诗选(-)

《地拉那雪》

地拉那洁白一片

地拉那冬夜没有街灯

地拉那女播音员用北京话报时

地拉那青年爱打篮球

可是你知道么

地拉那下雪了

那时你走在桥上

皮夹克捆着你宽宽的身量

那时你告诉一个女人

要去远方架线马上出发

地拉那的女人也描眉

嚼口香糖含混不清地说话

地拉那的女人不会脱衣服

在房间里她端给你黑面包

你在看窗上的冰凌花

外面的球赛赛得很响

直到最后拉开了房门离去

屋里还充满她不温柔的呼吸

在地拉那的深雪里

你走完我看电影的那个晚上

那些七零八落的脚印呵

地拉那的街灯亮了

在最后一根电杆上你一动不动

黑熊般的人群和火把由小变大

没准儿你还活着

外国电影都没有尾巴

宿舍停电的夜晚

我给你打电话遇上盲音

拿起当日的晚报

北京——地拉那电线断了

地拉那那场鹅毛雪还下吗还下吗

《去年冬天在拉萨》

在八角街的一角碰见马原

就是那个留胡子的汉人那个弹子王

那是暴风雪来临前一小时

空气中有水的味道

马原将一个弹子打入洞中

我来他没有抬头

垂下蛙王般的大眼睛

手中的弹子散发着热烘烘的羊膻味

他清点它们

如同僧侣在抚弄念珠

轮到我了

我也玩得很好

马原的嘴笑成可怖的山洞

掏出羊膻味的人民币

请我吃奶茶

说起外面的事

情绪不是很高

那双蓝色的蛙眼

透着忧郁

眼角有奶酪般的眼屎

后来就下雪了

我们坐着

看人们在暴风雪中奔跑

然后消失

后来呢?

后来就不下了

马原说:就这样

《车过黄河》

列车正经过黄河

我正在厕所小便

我深知这不该

我应该坐在窗前

或站在车门旁边

左手叉腰

右手做眉檐

眺望像个伟人

至少像个诗人

想点河上的事情

或历史的陈帐

那时人们都在眺望

我在厕所里

时间很长

现在这时间属于我

我等了一天一夜

只一泡尿功夫

黄河已经流远

《江山美人》

我总得拎点儿什么

才能去看你

在讲究平衡的年代

我的左手

是一条河流一座高楼

一块被废弃的秤砣

在我的右手

美人我不能真的一无所有

我一直纳闷

这样残破的江山

却天生你这尤物

我靠着大夏天

袒胸露肚

盯着一棵大树

我想吃上面的槐花

就得将它连根拔掉

我对工作不厌其烦

就算你偶尔走到我的身边

也只能看见

我的侧影

美人你要认准我真的可爱

给不给请早作打算

就算我大器晚成

也要你徐娘半老

说正经的给你

假如我拥有江山

也就拥有江山里的你

《9号》

9号门上锈着一把黑锁

9号窗前飘着一件常年不收的胸衣

9号院内春天就有槐花的香气

9号在夜里传出一缕歌声

9号的狗在门洞中钻出钻进

9号的信在信箱里沉沉大睡

9号的草坪漫到柏油路上

9号的太阳起得晚睡得早

9号在风尘中褪去颜色

这个黄昏

9号响起敲门声

门下站着一双雨鞋

《善良的愿望抑或倒放胶片的感觉》

炮弹射进炮筒

字迹缩回笔尖

雪花飞离地面

白昼奔向太阳

河流流向源头

火车躲进隧洞

废墟站立成为大厦

机器分化成为零件

孩子爬进了娘胎

街上的行人少掉

落叶跳上枝头

自杀的少女跃上三楼

失踪者从寻人启示上跳下

伸向他人之手缩回口袋

新娘逃离洞房

成为初恋的少女

少年愈加天真

叼起比香烟粗壮的奶瓶

她也会回来

倒退着走路

回到我的小屋

我会逃离那冰冷

而陌生的车站

回到课堂上

红领巾回到脖子上

起立上课

天天向上好好学习

《写给香烟的一首赞美诗》

我赞美香烟

赞美制作香烟的手指

我想象烟草的来历

在那黄金季节

黑奴般的人儿出没在阳光里

一辆破铁皮的卡车开向远方

烟囱喷吐着灰色的卷云

我所期待的香烟

就出自那里

它们在流水线上

像一粒粒整装待发的子弹

或一排排标准的白杨树干

但我不能如此比喻

我深知劳作的意义

一支好的香烟

都弥漫着浓重的汗味

每当我享用它们

看它们在短暂的时间

烧成灰烬

我都有着非凡的快意

因为我是深明来历的人

《爱情拯救生命》

我盘腿打坐

敲打着木鱼

然后腾出双手

在脑门两侧

画几个圆圈

口中念念有词

好像这样

那智慧的灵光

也会在我头上

呼风唤雨

我这个不肖之徒

总在生活里

扮演这等乖角儿

如果不是听到

那一声清脆的呼唤

“一——休——哥!”

我也不会说

“就到这里,就到这里

再见吧!”

《恐怖的旧剧场》

旧剧场是一片芜杂的荒草

疯长在我露天的记忆里

那是在不演电影的日子

坐在它的某排某座

盛传在那一年谣言里的那一个人

住在放映室的二楼上

舞台的帷幕动了起来

背后传来一声咳嗽

像一种无法预知的结局

我回过头来看见了什么

像一种无法预知的结局

背后传来一声咳嗽

舞台的帷幕动了起来

住在放映室的二楼上

盛传在那一年谣言里的那一个人

坐在它的某排某座

那是在不演电影的日子

疯长在我露天的记忆里

旧剧场是一片芜杂的荒草

《奇迹》

镍币上的麦穗

在我口袋里

熟了

那天我穿过大街

嘴里嘀咕了一句

什么

我也没听清

人们只嗅到

满街的麦香

谁也没注意

这个奇迹

《新疆民歌》

没尝过苦难的流浪汉

不懂得情义的珍贵

听不懂歌声的马儿

在路上也跑不远

阿依古丽我的情人

我要用心为你编织花篮

你是我的冬不拉

我是你的美人痣

太阳下山明早依旧爬上来

花儿谢了明年还会一样开

我的青春一去无踪影

我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

《为司机点烟》

为司机点烟

是一种仪式

在我嘴上点燃

深吸一口

递在他口中

这一过程

车拐了一个弯儿

这一过程

又吃掉了一截路

如果突然刹车

我会失去自控

一头撞碎

车窗的玻璃

但是没有

注视前方的司机

知道我在点烟

他动了动嘴唇

如果我是女的

也别无深意

我是个男人

便深化了仪式

路险且远师傅

我的小命

在你手中

《口哨》

姐姐在麦地

和一个人睡觉

我手握弹弓

在树上放哨

妈妈没出现

我在吹口哨

我的口哨……

很多年姐姐

一听到这口哨

就哭!就哭!

《饿死诗人》

那样轻松的你们

开始复述农业

耕作的事宜以及

春来秋去

挥汗如雨收获麦子

你们以为麦粒就是你们

为女人迸溅的泪滴吗

麦芒就像你们贴在腮帮上的

猪鬃般柔软吗

你们拥挤在流浪之路上的那一年

北方的麦子自个儿长大了

它们挥舞着一弯弯

阳光之镰

割断麦杆自己的脖子

割断与土地最后的联系

成全了你们

诗人们已经吃饱了

一望无际的麦田

在他们腹中香气弥漫

城市最伟大的懒汉

做了诗歌中光荣的农夫

麦子以阳光和雨水的名义

我呼吁:饿死他们

狗日的诗人

首先饿死我

一个用墨水污染土地的帮凶

一个艺术世界的杂种

《黛玉进入我家》

黛玉进入我家

我在门口

遇上她

从此我闭门不出

头悬梁锥刺骨

日日苦读

黛玉住在我家

我在窗前

望着她

从此我躲进柴房

奋力劈柴

一丝不挂

黛玉睡在我家

我在床上

想着她

我在等她长大

我在等她

为我葬花

林妹妹

看看我吧

我不爱说话

也无玉

但诗做得好

而且力气大

《宫中》

皇帝在烛光里

啃一只三寸金莲

粗气直喘口水涟涟

我在帐外大吐不止

小太监不敢吭气

风起五更更寒

一只耗子跃出宫墙

一只人蹄

得啃多少年

《最后的长安人》

牙医无法修补

我满嘴的虫牙

因为城堞

无法修补

我袒露胸脯

摸自己的肋骨

城砖历历可数

季节的风

也吹不走我眼中

灰白的秋天

几千年

外省外国的游客

指着我的头说:

瞧这个秦俑

还他妈有口活气!

《事实上》

资产阶级

裹着糖衣的

炮弹

将我们

打翻

这是论断

事实上

无产者也不是

可欺的

儿童

我们趴在

巨大的

糖弹之上

厚厚的糖衣

将他们

全都吃光

然后四散

逃走

然后

远远望着

赤身裸体

婴儿般

天真的炸弹

听个响儿

《假肢工厂》

儿时的朋友陈向东

如今在假肢厂干活

意外接到他的电话

约我前去相见

在厂门口看见他

一如从前的笑脸

但放大了几倍

走路似乎有点异样

我伸出手去

撩他的裤管

他笑了:是真的

一起向前走

才想起握手

他在我手上捏了捏

完好如初

一切完好如初

我们哈哈大乐

《半坡》

半坡是一面大坡

从我深居的长安城

向东驱车而行

在游人的簇拥中

我无法走进它的内部

周围是幸存的田野

和秋天的野菊

都是黄的

还有我满面尘土

车子抛锚

仿佛遍地磁铁

我不知这面大坡的

另一面远在哪里

只知沿途返回

是下坡路

人走着

会轻松愉快

《温柔的草原》

草原上最后一天

太阳月牙般

弯弯

一头母鹿

是草原的女儿

待嫁的母鹿

这一天的公主

在更远的高处

雄狮倒卧一头

发烧的雄狮

眼中有

无尽的缠绵——

“母鹿母鹿我不摸你

今天我怕烫伤了你”

《结结巴巴》

结结巴巴我的嘴

二二二等残废

咬不住我狂狂狂奔的思维

还有我的腿

你们四处流流流淌的口水

散着霉味

我我我的肺

多么劳累

我要突突突围

你们莫莫莫名其妙

的节奏

急待突围

我我我的

我的机枪点点点射般

的语言

充满快慰

结结巴巴我的命

我的命里没没没有鬼

你们瞧瞧瞧我

一脸无所谓

《色盲》

你所讲述的彩虹

究竟如何美丽

我还看见了

一面尿片般的国旗

今生勉强下完

的一盘棋

是我帮你吃掉了

我的车

唉!

你说我饱受颜色的折磨

你说我只晓得光明与黑暗

的色泽

我死在城市的

红绿灯下

死不瞑目地看啊

那永远搞不懂的真假

这是宿命

最后一瞥

我看到了爷爷

一个色盲农民

一生收获

猩红的麦子

《致命的错别字》

我看见鹿群狂奔

如丧家之犬

西沉太阳突然停顿

云彩坠落

一记山盟海誓的怒吼

来自河的对岸

草原深处

大地中央

在小鹿颤抖的目光上

一头虱子金发飘扬

兽中之王正在起床

随便打了一个哈欠

《乡村摇滚》

一张张人脸

凑近了马槽

我看见它们嘴上正被咀嚼的干草

打谷场上嫂子

剥去我的裤子

一泡童子尿是一支丰收的歌谣

嘘!麦垛里有人

明月普照草的城堡

两个梦见天堂的人儿在睡觉

我继续胡闹

在河里摸鱼

在天上飞行并且调戏了一只鸟

怕鬼的爹爹快回家

今晚没你事儿啦

俺要和造反的鬼儿们一起打天下

《皈依佛门》

进山之路已被折断

他仍然沉默寡言

拐过一座山头

我想对那和尚下手

《实录:非洲食葬仪式上的挽歌部分》

哩哩哩哩哩哩哩

以吾腹作汝棺兮

哩哩哩哩哩哩哩

在吾体汝再生

哩哩哩哩哩哩哩

以汝肉作吾餐兮

哩哩哩哩哩哩哩

佑吾部之长存

哩哩哩哩哩哩哩

汝死之大悲恸兮

哩哩哩哩哩哩哩

吾泪流之涟涟

哩哩哩哩哩哩哩

汝肉味之甘美兮

哩哩哩哩哩哩哩

吾食自则快哉

哩哩哩哩哩哩哩

《梅花:一首失败的抒情诗》

我也操着娘娘腔

写一首抒情诗啊

就写那冬天不要命的梅花吧

想象力不发达

就得学会观察

裹紧大衣到户外

我发现:梅花开在梅树上

丑陋不堪的老树

没法入诗那么

诗人的梅

全开在空中

怀着深深的疑虑

闷头朝前走

其实我也是装模做样

此诗已写到该升华的关头

像所有不要脸的诗人那样

我伸出了一只手

梅花梅花

啐我一脸梅毒

《老狐狸》

 

(说明:欲读本诗的朋友请备好显影液在以上空白之处

涂抹一至两遍《老狐狸》即可原形毕露。)

《春天的事件》

春天的许多事件

都令人会心一笑

从前我们在大学的时候

天天等好事

“杨——伟!”

楼下的女声(生)叫

没人吭气

杨伟也不吭气

在春天的另一天

有人敲门

“有姓焦的没有?”

仍然是女声(生)

我们一起回答

我们在老焦之前

抢先回答

且有人自床坠地

《名片》

你是某某人的女婿

我是我自个儿的爹

《感叹》

用雪白的象牙牙签在牙缝里剔出一个字眼:希腊

希腊啊希腊!令我祖国的诗人心猿意马

希腊啊希腊!瞧我祖国的诗人使劲拉稀

《反动十四行》

在这晌午阳光底下的大白天

我忽然有一肚子的酸水要往外倒

比泻肚还急来势汹汹慌不择手

敲开神圣的诗歌之门十四行

是一个便盆精致大小合适

正可以哭诉鼻涕比眼泪多得多

少女鲜花死亡面目全非的神灵

我是否一定要倾心此类

一个糙老爷们的浪漫情怀

造就偶尔的篇章俗不可读君子不齿

或不同凡响它就是表现如何的糙

进入尾声像一个真正的内行我也知道

要运足气力丹田之气吃下两个馒头

上了一回厕所不得了过了过了

我一口气把十四行诗写到了第十五行

《阳痿患者的回忆》

她在交媾中的习惯

造成了我的软

她在交媾中的习惯

石破惊天

这要命的女人

我未能看清她的脸

凌乱的衣衫搭在椅背上

她在高潮中的一声喊

喊着元首的名字

显得异常快感

这尖锐的一喊

造成了我的软

我不是犹太人

但有着人类的软

《老城》

全城的人都在欢呼

第一个爱滋病患者的出现

仿佛忽略了

他们自己身处的危险

我目睹那样的盛况

不免有点儿黯然神伤

一个爱滋病人的出场

压倒了总统和明星

在这老城

写诗何用

新的时代如此到来

呸!我把那管秃笔扔向窗外

不就是病吗

我直奔东郊动物园

与一头身患绝症的母猴

疯狂交媾

《强奸犯小C》

这是一年中我第三次探监

去探视一名强奸犯

小C童年时代的朋友

身着号衣光头明亮

像个刚刚受戒的小和尚

抽烟吗?小C

阳光从背后刺过来

我看不见你脸上的伤

只见你光头明亮

但是你说:她是舒服的

抽烟吗?小C

阳光从背后刺过来

我看不见你脸上的癣

只见你目光凶险

但是你说:她是舒服的

但是她怎样告诉法律

但是法律怎样揍你

这是国家的监狱

关于法律和强奸

我们都不要谈

抽烟吗?小C

《诺贝尔奖:永恒的答谢辞》

我不拒绝我当然要

接受这笔卖炸药的钱

我要把它全买成炸药

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

尊敬的瑞典国王陛下

请你们准备好

请你们一齐——

卧倒!

《拜师学艺》

在这清风拂面的早晨

小木匠学手艺

手把手的师傅

教他打棺材

为什么?为什么?

瞪大双眼勤学好问

什么也不为!师傅说

棺材——简单

《法拉奇如是说》

人类尊严最美妙的时刻

仍然是我所见到的最简单的情景

它不是一座雕像

也不是一面旗帜

是我们高高蹶起的臀部

制造的声音

意思是:“不!”

《学院中的商业》

全民经商

学院中的商业

如雨后春笋

莘莘学子

灵感无边

我是倒卖避孕套的人

在午夜两点

敲开男生宿舍之门

供不应求啊

我借此成为全院首富

并在简单的商业中

学会朴素的真理

人民要什么

就给他们什么

并且树立崇高的信念

全民经商

匹夫有责

《没事儿》

没事儿

没事儿之人站在风里

愣是没事儿

卸掉下巴

卸掉左膀右臂

卸掉大腿不容易

他在努力

把自己大卸八块的感觉

说不出来

在说不出来的感觉里

在风里

没事儿之人有事可干了

他在努力

《命名:日》

太阳升起来

那男孩跑向天边外

一路笑着他的笑声

响彻了这个早晨

晨风吹着

太阳升得更高

那男孩手指太阳

给我们布道

“这是——日

日你妈的‘日’”

他的声音

响彻了这个早晨

令我这跑来命名的诗人

羞惭一生

《广告诗》

挡不住的诱惑

是可口可乐

非洲儿童的饥渴

紧咬美国奶妈的乳房

拼命吮吸里面的营养

里面的营养是褐色的琼浆

可口可乐新感觉

挡不住的诱惑

《废品店》

废品店的生铁

沉默地瞅着四周

刚刚被卖掉

经一个小崽子之手

被廉价地出卖

比人的骨骼还要坚硬的

生铁咽不下这口气啊

今晚仓库顶上的月亮很高

他还没有学会逃跑

只有沉默地等待

进一步地出卖

或者熔炉

或者有贼闪现

而此刻他已行动

一截生铁渴望像一条蛇

那样爬行

他艰难地爬向路口

当看仓库的老头出现时

他要疯狂地扑上去

像蛇扑向

冬天的捕蛇者

《催眠术》

我睡了我看见

朝阳初升

出海的小船

载我的尸体

驶向彼岸

我睡了我看见

青天白日

一头恐龙

在高速公路上

奔驰

我睡了我看见

夕阳西下

翻过一面山坡

回到摇篮

不是妈妈催我入眠

我睡了我看见

月上东山

死猪不怕开水烫

你们问我的

我一概不知

我睡了我看见

《线索》

为了去玩

我把邻居的女儿

交给一位老头照看

他也是我们的邻居

姓李

是我出了一脸麻疹的那年夏天

《老张》

老张的生涯引人遐想

太平间的守护者

是否空度时光

除了老酒和蚕豆

福尔马林的气味

香水般刺激着老张

情欲无边何处是岸

老张不老金枪不倒

棒槌比小伙还要坚强

没有人目击老张

与女尸做爱的景象

那幕悲怆的人间喜剧

差点叫我背过气去

犯着谁了?活人们

他一生热爱尸体相依为伴

心中充满爱情要的不多

一条不暖和的阴道

令他晚节不保

先进工作者老张

奖状糊满他的墙

奸尸犯老张

我们的好邻居

当警车把老头带走

众尸起舞为他开道

《诗意的发现》

我来到阔别三年的墓园

发现我拜谒的墓碑

已不在老地方诗意的发现

我是说灵魂在前进

每天每一寸

《关于春天的命题写作》

春江水暖鸭先知

可我们又怎知

鸭子知不知

春天来了

谁在提醒我

是我身上

蠢蠢欲动的那股劲

脱衣服的冲动

春天来了

花儿开了

我从未留意

留在记忆里的

开春信号

是姑娘们

露出了小腿

不管美不美

春天一过

她们会露得更多

《飞》

一个吸毒者

死了

他在停止吸毒的

第四天

死在戒毒所里

他的亲人

说不出的轻松

解脱了

是他的朋友

正在街上走

猛抬头

我看见了他

横空出世

就像电影中的超人

在天上飞

《检查》

由于拉屎

由于

人不得不拉屎

所以

我在拉屎时

弄脏了一张纸

《旅馆》

我醒来的时候

我的香烟

在她手上

姿势优美地燃着

这个早晨

我醒来又睡去

仿佛战场上的幸存者

那么幸福

《揍王维》

这一架打得毫无理由

可我怎么那么想揍他

酒吧里喝生啤酒的男子

一个初次见面的生人

我揍他的理由仅仅是

他的名片告诉我他的名字

小子叫“王维”

《禅意顿生》

一只水墨的鸟落在宣纸之上

是一只大概的鸟

画家愁眉不展脱去西装

换上一件长衫

整个上午费尽心机怎样

使这幅画生发一点禅意

我偶然的闯入者大大

咧咧莽撞地触到他的手

饱蘸墨汁的笔被触动了

掉下几颗黑色的泪珠正好

落在鸟儿臀部的下方形同

鸟屎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如何是好?解铃还需系铃人

我建议说:在鸟屎落下的正方……

画家听从了我的建议画了

一只秃瓢——和尚的秃瓢

禅意顿生!禅意顿生!画家

兴奋地搓着手在室外来回地走

《中国诗歌考察报告》

(年2月6日)

同志们

中国的问题是农民

中国诗歌的问题也是农民

这是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

这是一帮信仰基督教的农民

问题的严重性在于

他们种植的作物

天堂不收俗人不食

《中国朋克》

那绝对是摇滚的场面

三十年前

我的祖父被红卫兵小将

强行剃成

一种奇特的发型

不阴不阳不人不鬼

颇似今天流行的那种

中国朋克:三十年前

《索绪尔说》

索绪尔说:笔

就是我们的阳具

这是鸟枪换炮的时代

我们安然坐在

一台台电脑身边

为谁所骟?难道说

我们已经变成太监

——我不是

要跟索绪尔过不去

只是这样想着觉得好玩

《悟性》

这个世界是好玩的

这个世界总他妈玩我才使我觉得它好玩

《使馆区的晚宴》

在使馆区的晚宴上

有人在骂我

是我同胞中

写诗的一小撮

我并不在场

且远离首都

住在外省那时

我正骑着单车

骑在回家之路

突然打了一个喷嚏

我想:他们骂我的

理由非常简单

——船票有限

而我也身强体状牙口漂亮

是头潜在的可以明码标价的黑奴

《星期天》

我在一本画册上

看了

梵高的两幅画

不是用钞票裱过的

那些个名作

是两张不起眼的画

一幅叫《高更的椅子》

另一幅

叫《梵高的椅子》

尽管我没舍得

买这本画册

可我

已被感动得

南辕北辙

顺势坐反了

回家的电车

《我的祖先》

那些沦落市井的无聊之徒

整日吃喝嫖赌

为件小事去杀某人

视生命为粪土

也曾像小孩般天真过的

我的种族

以行刺作为风尚的

遥远的上古

他们是——我的祖先

我冲动的骨血的渊源

那些摇着扇子晃着脑袋的一群

不算

《我爱本城》

像农民爱他的村庄似的

我爱我的城市

我爱

本城的下水道

就像农民爱他的地窖

虽然今晚

我躲在下面不是为了偷情

而是为了藏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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