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地拉那 >> 地拉那经济 >> 战火中,缪斯从未沉默
作者:晁元元
涅瓦河边。
当白夜来临,北纬59°55′的圣彼得堡成为全世界最耀眼的城市。
“在这样的夜晚,很难睡得着觉,因为光太猛,也因为任何梦都比不上这种现实”。这是布罗茨基的圣彼得堡。
这让我想起了他的《圣彼得堡:一座改名城市的指南》。这座存在了年的城市有两个名字,年时,它叫列宁格勒,希特勒扬言在那一年秋天结束之前,将它从地球上抹掉。
在列宁格勒围困与防御博物馆,一本年旧日历中,6月22日这页写着:“法西斯德军攻击了我们的国家,夜里22时响起了恐怖的防空警报,令人不安”。
在天战火和围困日子,列宁格勒城万人死于轰炸、饥饿和疾病。每人每天的配给是克掺着锯末的黑面包,人们吃自己的宠物、老鼠和鸟儿,然后去刮下壁纸后面的浆糊吃掉它,最后连皮革也被煮来充饥了……
被封锁围困的列宁格勒,人们张贴宣传单来鼓舞士气。
跟随“英雄当归·为俄二战老兵中医保健全媒体公益行动”团队,一路上参观最多的景点是二战主题博物馆和纪念馆。在圣彼得堡,三天参观了三家列宁格勒防御与围困主题的博物馆,一家在萨列诺伊小巷9号,一家在圣彼得堡皮斯卡廖夫公墓旁,还有一家在拉多加湖边。我看到的所有展现或描述列宁格勒围困的浮雕、壁画和图片集锦中,音乐家肖斯塔科维奇和《C大调第七交响曲》的故事一再被提起,成为从年8月30日至年1月27日艰难岁月最经典的场景。
列宁格勒防御与围困主题博物馆坐落在萨列诺伊小巷9号。
“在我的一生中,从没把自己的作品献给过谁。但这部交响曲——倘若我能够完成它的话——我将把它献给列宁格勒。因为所有我写进去的,我表现于其中的,都是和我热爱的故乡联系在一起的,都是和她抗击法西斯强盗的历史性时刻紧紧相连的。”德米特里·德米特里耶维奇·肖斯塔科维奇的这首《C大调第七交响曲》,题献给“列宁格勒”,在纳粹德国军队的包围下,发出了世界反法西斯的“音乐宣言”和正义之声。
涅瓦河边的白夜,重温肖斯塔科维奇《第七交响曲》,应景而搭调。随身耳机奏响它的第一乐章时,已经接近零时了,站在特罗依察桥上远眺,近乎完美的城市天际线尽收眼底。当战争的硝烟燃起,35岁的肖斯塔科维奇也想报名参军,却因视力原因被拒,最终成为列宁格勒防空监视队的一员。此时,我在猜想着,许多白昼和夜晚,肖斯塔科维奇是站在哪一片楼顶上仰望天空。
头戴着消防帽的肖斯塔科维奇在圣彼得堡音乐学院楼顶巡逻。
沿着运河灵动的S线,走过冬宫和滴血教堂,我在街巷间寻访与这部不朽音乐诗篇有关的印迹。一个走路者的思想会走得比他的目的地还远。
即使德军每天几百吨炮弹倾泻而下,即使人们生存艰难,缪斯却未曾“吻别”列宁格勒。
战争打乱了生活秩序,但不能打破人心与信仰:剧院天天夜里开演,剧照贴在大街小巷,观众座无虚席;学校准时开学,上课铃声从不间断……
列宁格勒音乐学院战时前线宣传队的队员们。
演员们在拉多加湖畔为保卫列宁格勒的舰队士兵们演出。
列宁格勒围困与防御博物馆里展示的战时孩子们日常用品。
肖斯塔科维奇一刻也没有忘记自己作为作曲家的使命,不惧敌机从头顶呼啸而过,他开始着手创作谱写《第七交响曲》。
他的曲谱草稿上,经常会出现两个字母“BT”,这是“防空警报”一词的缩写。以大段音乐描述了黑暗与寒冷后,音乐家试图证明光的存在。他说:“我要告诉全世界人民,我们依然活着,我们必将胜利!”
年,正在创作中的肖斯塔科维奇。《第七交响曲》总谱上有这样一句话:在写这部交响曲时,我想到的是人民的伟大以及英雄主义,想到的是人类最美好的理想和美好素质,想到的是美丽的大自然、人道主义及其即将来临的胜利。
年12月27日,肖斯塔科维奇在古比雪夫完成《第七交响曲》终乐章“胜利”。第二年3月5日,转移至古比雪夫的莫斯科大剧院乐团首演了此曲。随后,3月29日和6月22日《第七交响曲》在莫斯科和伦敦公演成功,7月19日,美国国家广播公司乐团演奏了此曲,并向全世界作了实况转播,托斯卡尼尼因反法西斯立场旗帜鲜明而被钦定为美国公演指挥。而总谱是被拍摄成微型胶卷,由轰炸机和军舰穿越层层炮火运往美国。
音乐史上,一部伟大作品的首演总会被人牢牢记住,而《第七交响曲》成为传奇而时常被人提及的,却是半年后在列宁格勒的首演,似乎这部不朽作品只有在这座城里奏响,才算是真正完成。
圣彼得堡爱乐交响乐团大音乐厅门前。
售票窗口。
短而宽的米哈依洛夫街连接着涅夫斯基大街和普希金艺术广场,圣彼得堡爱乐交响乐团大音乐厅座落在广场的东南角。记得我第一次捧着地图上门“拜谒”时,认定米哈依洛夫街2号时还颇费周折。
饿殍满城的列宁格勒仅有的一支乐团,便设在这里。当时,团中大部分年轻乐手开赴前线,有的牺牲在战场,医院。指挥伊利亚斯博格在街道上贴出布告,招募城里所有活着的音乐家立即到广播电台报告,由此,前方指挥部从军队中调回了从军的乐手:“特令你必须离开前线出公差,接受电台领导的指挥”。
我第N次来亲近这座黄色建筑物,它年修建之初时是一家贵族俱乐部,正面的设计出自意大利建筑师罗西的手笔。这里的音响效果优良,迄今依然是世界范围内一流的演出大厅。
站在大音乐厅前,73年前情景仿佛再现:80名虚弱的乐手终于聚齐在这里,彼此凝视,与音乐重逢的喜悦,令他们热泪盈眶。
伊利亚斯博格与乐队在首演前进行最后排练。
第七交响曲首演演出正在售票。首演节目单。
年8月9日,肖斯塔科维奇的《第七交响曲》在这座英雄的城市奏响,苏联红军以发炮弹重挫敌军火力,换来了短暂的宁静。人们在街上、在掩体里、在住所里聚集到广播前,倾听这英雄的乐章。
列宁格勒首演现场。观众在倾听。
你相信吗?一支残存乐团爆发的战斗力,堪比一个军团!
贝多芬说过,音乐是比一切智慧、一切哲学更高的启示,谁能渗透我音乐的意义,便能超脱寻常人无以自拔的苦难。
参加那场演出的乐手阿尔金后来回忆:“那一刻我们并未意识到自己所参与的是如此重大的历史事件。这是我们的音乐,是列宁格勒的音乐,它只能在我们的城市孕育,也只能从肖斯塔科维奇的笔下流出。或许其他乐团演出这一曲目更出色,但谁都无法与我们相比,因为这是我们的共同经历,浸透着鲜血……”
这让人不由联想起,列宁格勒陷入德军的三面包围时,在百里冰封的拉多加湖面,有一条让列宁格勒人从外界获得粮食、弹药和武器的“生命之路”。而肖斯塔科维奇和他的音乐篇章,赋予列宁格勒人另一种给养:一个美好世界的幻想,一处美丽与尊严的避难所,一股战胜死亡与苦难的力量。
肖斯塔科维奇头戴消防帽的照片,登上了当年的《时代》杂志封面。
冬宫桥中间桥面一分为二,缓缓向上升,白夜的高潮段落来临。此时,《第七交响曲》终乐章“胜利”在我耳边响起,略带蓝紫色的天光下,是尽情咀嚼夏夜无眠快乐的人们。
涅瓦河边,这座城市矗立着,任冰雪凝融,树木荣枯,季节交替。
步兵与水兵在列宁格勒保卫战中并肩作战。
那条为列宁格勒提供给养的“生命之路”上,如今建起了一座座的纪念碑。
圣彼得堡拉多加湖畔的列宁格勒围困纪念馆。
列宁格勒庆祝解放。
圣彼得堡兵器博物馆内,孩子们在嬉笑追逐。
作者简介晁元元:黑龙江日报资深媒体人,做过记者,当了主任,写过书。经常满世界转悠,往往无心插柳的几幅照片和一篇游记,却带给朋友们无限欢乐和灵感。本文是她应邀随哈尔滨电视台“英雄当归·为俄二战老兵中医保健全媒体公益行动”报道组,赴俄罗斯采访47天;采写大量精彩报道中的一篇。
除黑白历史资料片外,所有图片均由作者本人拍摄。本文及图片经作者授权,请尊重版权,转载注明作者及出处。
德韵古琴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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