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地拉那 >> 地拉那经济 >> 北方散文郭延昌家乡的小河
我的家乡有一条小河,
从我亲人门前静静地流过。
……
啊,家乡的小河,
喝一口清水甜在心窝,
胸中盛开理想的花朵。
流吧流吧,
家乡的小河!
每当听到《家乡的小河》这首歌,我的思绪,便被牵回到数十年之前的童年和少年时代。
(一)
我的家乡沙洺位居冀南素有“千年古县”之称的武安市城西20公里处,扼守着“太行三峡”之口。发源于西部青崖寨的小南河和发源于北部小摩天岭的北洺河,分别横亘在村庄的南侧和东侧。早在春秋时期,家乡的先民就在两河交汇冲积而成的小平原上依山傍水开街立户,世代繁衍生息。悠悠两河之水,承载着我儿少时代无数难以忘怀的快乐时光,也承载着我心头太多太多的乡愁。
小时候,我眼里的小南河和北洺河,是美若仙境的乐园。小南河两岸的垂柳,北洺河两岸的桃花,是早春时节最为诱人的风景。夏日和秋日,两条小河是我们的天然游乐场。每天下午放了学,或者节假日,我们会成群结队地拥向小南河或北洺河。我们光着脚在石头下面逮螃蟹逮河虾,在青青的水草丛中捉小鱼捉蝌蚪。我们一丝不挂,分成两派在河里打水仗。规则很简单,就是用手掌的下部使劲推击水面,把水花打在对方的脸上。谁被水花呛得喘不过气,撑不住了,就赶紧掉头而逃。获胜的一方则高举双手,蹦跳着,欢呼着: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家乡的两条河流中,北洺河距村有两三里地远,河床平均宽度不下50米,且水流湍急。如果把它比作一个放荡不羁的少年,那么小南河当然就是一位俊俏而温顺的少女了。她的水面只有十几米宽,而且水流非常平稳,像温柔的玉臂一样轻轻地环绕在小村的南侧。深夏的晚上,是小南河一年中最为幽静和忙碌的时候。月儿弯弯,风儿轻轻。大田里的谷子已经开始秀穗,浓浓的谷米果菜之香弥漫在小河周围。蜻蜓和萤火虫伴着风儿欢快地舞蹈;蝈蝈儿和蛐蛐儿在悠闲地弹琴;在河边乘凉的青蛙,撑着鼓鼓的腮帮,不时发出“呱呱呱”的叫声;知了和布谷鸟也不甘示弱,偶尔展示一下自己嘹亮的歌喉。
悠悠的河水静静地流淌。河边,吃过晚饭的大娘大婶们会不约而同地聚集到这里,一边聊天,一边就着月光搓麻绳拐棉线。我们几个玩伴则聚在一起玩捉迷藏的游戏。从地里收工较晚的骡马和耕牛,会在主人的引领下来到这里饮水。不知谁家的姑娘,端着脸盆来到河边濯洗衣服。“刷刷”的搓洗声,时而响起的棒槌捶衣声,加之我们来回跑动的脚步声和大喊大叫声,还有不时从大娘大婶们那里传来的哄堂大笑声,伴随着凉爽的河风,久久地飘荡在四周的田野之中,回响在群星闪耀的天空。
每年夏日的午后,老师经常带着我们,在小南河流经的永济桥下大声吟诵李白、杜甫的诗歌;深情朗读“从红色的北京,到战斗的地拉那……”认真学唱《学习雷锋好榜样》《少先队队歌》。在老师的指导下,我们班上大多数同学都学会了吹口琴。每到周末下午,老师会带领我们来到永济桥下,坐在平平的石板上,双脚泡在清凉的河水中,集体演奏流行革命歌曲。悠扬而动听的琴声,伴随着“哗啦啦”的小河流水声,传出很远很远。只引得桥上的行人放慢了脚步,树上的知了停止了喧闹,河里的鱼儿忘记了戏水。
最是年少轻狂时。有一件事情,至今仍让我记忆犹新。那时我正上四年级。一个夏日的中午,我们十几个小伙伴相约到北洺河东岸一个叫“岩岩底”的大水潭崩鱼。我们把酒瓶里塞满炸药,再把一个连着导火索的雷管插入瓶子内,用泥土把瓶子口封死。这样一个“土炸弹”就做好了。
下面的工作就是分成两拨。一拨负责向潭内投河卵石,分别从南北两头把鱼赶到水潭中间。一拨由我负责,用香烟头点燃导火索,然后像电影上的战士投掷手榴弹一样,奋力把“土炸弹”扔到水潭中央。只听“轰”的一声,水面上瞬间漂满了一层被炸死或炸晕的河鱼。我们用长竹竿绑好的笊篱把鱼捞到蓝子里,带回邻居一个老奶奶家,美美地饱餐了一顿。
不知是谁走露了风声。当天下午放学后,我被爷爷摁在凳子上,用鸡毛掸子狠狠地教训了一顿,我的屁股一直疼了好几天。以至于现在一看见鸡毛掸子,臀部还会条件反射般地隐隐作痛。
(二)
现在回想起来,小时候,有两个玩耍项目最最吸引人,尤其对我们这些男孩子。一是夏秋时节到小河里游泳,二是冬天在小南河上滑冰。记得还是我上二年级的时候,学校放了麦假。每天中午一吃饭,我们几个人就随着大我们两三个年级的小哥哥们,去村西小南河上游一个叫“南石板”的地方学游泳。当时给我印象最深的,是一个叫郭彦所的哥哥。他大我四五岁,你看他,一个猛子扎到水里,那动作太潇洒啦!河水清澈见底,我们站在河岸上,看着他在水下像一条鱼一样游来游去,十几分钟都不浮出水面。当时就感觉,彦所哥哥老厉害了。心里想,什么时候我也能像他那样该有多神气啊?
羡慕归羡慕,可惜,当时没有人教我们。我们几个小孩儿,只能在水浅的地方,模仿着大人的样子,在水里费力地学“狗爬”。没想到学来学去,“爬”来“爬”去,还真就把游泳的技巧学到了手。
学是学会了,但是代价也不小。为了学游泳,我的膝盖上至今还留有被河石划破的疤痕。当时学校严禁学生私自下河游泳。每天中午还要派出专人去河边检查。我们管这些人叫“王连举”。他们心眼可多了,他们会故意召集我们去北洺河游泳,然后再把我们的名字密报给老师。下午一上课,老师会让我们几个“嫌疑犯”站到讲台上,然后一个一个地“审问”我们中午去游泳了没有。有时我们不承认,老师就用手指甲在我们的腿上使劲一划,一个特别亮的白道道马上就显现出来了,这就是“犯罪证据”!然后老师的教鞭棍立马就招呼到了我们的头顶上。大多时候,老师会罚我们去太阳地里站着,一站就是一节课。那感觉,真是“太阳当头照,就像天火烤。汗水不断线,嘴干心发焦”。
现在想起来,我认为我在小时候最大的成就之一,就是学会了游泳,这让我受益终身。记得有一年夏天,我去山东日照出差,正好赶上人家组织大型群众游泳比赛。我所住的宾馆,正好是报名的地方。经过一番努力,我以社会选手的身份参加了比赛,居然拿到了一个“拼搏奖”(前名入围)。
还有一次,我和几位朋友到位于东太行深处的京娘湖景区(现在是国家4A级景区)游玩,当时这里管理比较松散。我们在大坝东侧的一家饭店每人吃了一盘炒面,然后从两米多高的岩石上跳入湖中,西去东来,在湖面上游了两三个来回。准备返回的时候,忽然听到上游二三百米远的地方传来呼救声。我们快速游过去,发现原来是一位青年因两腿抽筋而困于湖中。我们几个人迅速出手,把他救到湖岸上。听着人家说不完的感激话,当时,我的心里还真有一种说不出的自豪和骄傲呢。
(三)
正常年份,家乡的小河是美丽的,温顺的,文静的。可是她们也有生气、发怒甚至发狂的时候。小时就常听爷爷讲,古时的沙洺村,就紧紧地依偎在小南河和北洺河的怀抱里,绿水荡漾,鱼鸭成群。河岸上百草茂盛,杨柳成行,芦苇荡和竹林随处可见,河面上经常有渔舟出没。清乾隆年间《重修阴山寺碑记》记载:“中穿一线洺河,或得泓,或澗泻,琴响鑑鸣,各呈其状”。村东,沿北洺河西岸,是几千亩旱涝保收的良田。每到夏秋时节,附近十里八村的村民都要过来帮收帮种。可惜由于几次大的洪水侵害,土地面积减少了三分之一,村庄规模也萎缩了一半。
后来我也从《武安县志》《武安水利志》等资料中证实了爷爷的说法。明朝隆庆三年(年)一场洪水,沙洺村的主街道北段及两侧所有民房和村政设施,被北洺河悉数卷走,洪水过后被迫向南移动多米重新规划建设。民国六年(年)农历六月十一,“风烈雨骤,雹大如掌,平地水深三尺”。年8月13日至15日,连降暴雨,山洪暴发,北洺河平均水深8尺,宽10丈,水深处1.5丈。沿河土地全部被冲。年的一场洪水,沿北洺河西岸的数百亩土地全部被冲毁。
在我的记忆中,每到汛期,若遇上丰雨年份,小南河和北洺河总要发上一阵脾气。尤其是北洺河两岸,土地被冲、庄稼被毁、房屋被淹的事情,隔几年就要发生一回。
光阴荏苒。追逐着小河东去的浪花,我把儿少时代的欢乐回忆永远留在了故乡。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北洺河的上游先后修建了口上水库和四里岩水库,小南河的上游修建了沙洺水库,两河上游的水源被切断。加之改革开放后发展经济,人们无序抽取地下水,致使水位大幅下降,许多地方形成了“漏斗效应”。从此,家乡的两条小河风光不再,变成了名副其实的季节性河流。
由此,我想到很多。我想到三国时那个才高八斗、风流倜傥的曹子建(曹植),来到位于北洺河南岸的儒山时,他所看中的,大抵不只是这么一座孤零零的山丘吧。我想,彼时儒山脚下这条北洺河,一定如上游近30公里之外我家乡的同一条河流一样,定然是充满了无限生机和活力。否则,就是有一千个理由,他也断断不会选择儒山作为他的栖息隐居之所。
不仅仅是北洺河,武安的另外一条“母亲河”——南洺河,至少在西汉时还是流水潺潺,鱼跃虾戏,一派葱茏。不然其时的武安县治所也万万不会选择设在北岸的固镇村。但是现在,这条河的境遇与北洺河如出一辙。尽管这几年政府下大气力建设“南洺河生态走廊”,但与千百年前的自然景色相比,真的是不可同日而语。
太行西下众山多,
二水平分南北过。
北带条条疏玉液,
南襟曲曲泄银河。
横涛抉石声如吼,
回浪投崖势若螺。
时到深秋清见底,
板桥村畔听渔歌。
该诗乃清代诗人李媺为“武安古八景”之一的“洺水双环”所作。洺水,即指洺河之水;双环,意思是南北洺河两河之水环绕着武安大地。如今,诗中所描绘的美景,早已成为过往,只能在我们的脑海中去想象、去欣赏、去体味了。倘若李大诗人地下有知,不知他对目前“洺水双涸”的现状又会作何感想?!
我又想到环绕武安城区南侧的玉带河。至少在清末民初,这里还是绿水汤汤,草木萋萋,鱼翔浅底,百鸟栖居。同为“武安古八景”之一,“南溪夜月”的风姿,曾让多少游子和文人墨客为之倾倒。但是,仅仅一百来年的工夫,“皎皎清泉绕曲洲,穿林喜见月光浮。一钩入水鱼惊避,叠石潆波金碎流”的景色,伴随着这条令无数人心驰神往的美丽的河流,渐渐淡出了人们的记忆。如今,我们只能从历史典籍的记载和民间的口耳相传之中,去凭吊其曾经拥有过的无限妩媚和辉煌。
突然又想起前几年看过的一个报道。全国极度缺水的城市达座,这其中就包括北京、天津、上海等直辖市。从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开始,青岛、大连等城市便开始实行定时供水。早在年3月召开的联合国水资源会议上,科学家就郑重地发出警告:水,将成为一个深刻的社会危机。世界上石油危机之后的下一个危机,就是水的危机!
有点跑题了,还是回到家乡的小河吧。令人欣慰的是,虽然家乡的两条小河不再四季常流,但是,上游几座水库的建成,保障了下游数十万亩农田灌溉和工业用水需求。更为重要的是,随着南北洺河治理工程的完成,抵御自然灾害的能力大大增强。南北洺河沿途两岸,基本实现了“河水安澜,人地安然”。对此,又有谁能说这不是另外一种别致的风景呢?
我相信,随着人们节水、惜水、养水、护水意识的不断增强,加之水事管理的日趋规范,总有那么一天,我们国家的地下水资源一定能逐渐摆脱“漏斗之困”,步入正常循环利用轨道。届时,全国所有地域内的“母亲河”,当然也包括家乡的两条小河,一定会凤凰涅槃,再现昔时的魅力和风采。
这是我虔诚的祈祷,更是我发自内心的良好祝愿!
作者简介:郭延昌,籍贯河北省武安市。《中国作家》杂志社签约作家,《中国冶金报》特约记者,河北省散文学会会员。现供职于当地党委机关报——武安市报社。当过记者,做过经济版和周末(文化)版编辑,现任副刊编辑。先后采写各类新闻和文学作品千余篇,偶有获奖。著有报告文学集《大碑无言》。
《北方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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