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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芒谈2020年诺贝尔文学奖纽斯塔特国

发布时间:2023/2/17 11:18:09   点击数:

10月8日,瑞典学院将年度诺贝尔文学奖颁给美国诗人露易丝·格丽克。对于格丽克获奖是否实至名归,评论者有着不同的观点。在诗人麦芒看来,格丽克是一个真挚诚实用心的诗人,但瑞典文学院为格丽克写的授奖理由中强调的“使得个人存在具有普遍性”无法令人信服。尤其是在新冠疫情这一前所未有的全球危机中,今年诺贝尔文学奖选择这样一位西方白人女诗人,传达的信息是一种虚假的理想主义,是一种过时的,眼光狭隘的对当今变动的世界乃至世界文学的误解和误导。与之相对,迄今设立50周年、有“美国诺贝尔奖”之称的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则具有真正的国际视野,体现了尊重承认他者的多样性与多元性的普遍性,其评选过程的透明性也比诺奖五十年不公开提名过程的保密制度更值得推崇,“公开胜过秘密,坦诚克服妄想。”

麦芒,本名黄亦兵,年出生于湖南常德,当代著名诗人,学者,批评家。自到年就读于北京大学中文系,先后获得中国文学学士、硕士和博士学位。年移居美国,年获得美国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比较文学博士学位。自年起至今任教于美国康州学院,研究并讲授中国现当代文学和比较文学。年担任美国纽斯塔特国际文学奖评委,提名力荐中国诗人多多,多多成为年纽斯塔特奖得主,也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位获得此奖的中国作家。

麦芒(本名黄亦兵)自年起至今任教于美国康州学院,研究并讲授中国现当代文学和比较文学。现同时担任康州学院亚洲艺术收藏部主任策展人,策划了一系列中国当代艺术个展、群展和相关讲座。著有中文诗集《接近盲目》(),中英文双语诗集《石龟》(),以及英文学术专著《当代中国文学:从文化大革命到未来》(ContemporaryChineseLiterature:FromtheCulturalRevolutiontotheFuture)(纽约:PalgraveMacmillan,)。年在中国国内获得第20届柔刚诗歌奖主奖。1今年诺贝尔文学奖刚颁布,授予美国女诗人露易丝·格丽克。果不其然,国内文化界里,不管认识不认识人家的,又是一窝蜂地拉扯关系,深情款款,争相来谈“我与格丽克不得不说的故事”。好像这就是不落伍了,这就是见多识广了,这就是咸与维新,四海一家,世界公民了。

当然,既然是“不得不说的故事”,说好说坏的都有。格丽克在中国早有翻译,不喜欢的就说不喜欢,说她的诗才平常。喜欢的也为她辩护,就喜欢她的平淡,就喜欢她的私人性,就喜欢把她往艾米莉·狄金森的方向引,就像几年前国内对余秀华和狄金森的比较一样。总之,中国评论家和诗人都善解人意,年年如此,自动地就替人家把微言大义简朴深美全部挖掘出来了。尤其是,觉得她代表女性诗人取得的成就,是一种胜利。狄金森生前默默无闻,死后却成了一颗遮凉庇荫的大树。人家既然提到狄金森的传统,不看僧面看佛面,也就不好说什么了。

我不认识格丽克,我没有“不得不说的故事”。不过,反过来,没有故事,也好。如果我认识格丽克,如果我上过她的写作课,她教过我,热情和我聊过天,或者我找人家签过名合过影,我反倒会觉得她有恩于我,我会庆祝,为她高兴,为她加油。毕竟,作为一个创作数十年,孜孜不倦,献身于诗的诗人,晚年得到诺贝尔奖的肯定,没有功劳有苦劳。这世界上,勤勉于诗,不加害别人,就是好人。事实上,很多美国的读者和诗人,因为与格丽克这样那样的交情,是学生,是同行和朋友,说的都是为格丽克辩护的话。

我同意这样的看法:格丽克是一个真挚诚实用心的诗人。带善意仔细读格丽克的诗,十几本诗集从头读到尾,一定都有所得。那是人家呕心沥血的一生嘛,是一个人的传记,是一个女人的传记,是一个诗人留在诗中的一生,都值得读,反复读。狄金森的诗也值得这么反复去读。实际上,每个认真诚实投入的诗人,都值得这么认真去读。我也非常赞成把诺贝尔奖给一位女诗人。脚踏实地的女诗人往往比一些虚张声势、拉大旗作虎皮、假装宏大、假装深刻的男性诗人可靠多了。后者有很多其实写的是假大空的诗,简称假诗,只不过自己嗓门大,善于做戏,善于抢话筒。

我只是好奇于诺贝尔奖公开的授奖理由,想要咬文嚼字,来参一参格丽克这次得奖的理由:“她明晰无误的诗歌的声音,以简朴之美使得个人存在具有普遍性。”“明晰无误的诗歌的声音”,没问题,她写的诗就是她自己的,而且应该是她自己的,哪怕受了别人影响也必须是她自己的。每个人的指纹都不重复,否则就变成剽窃了。“简朴之美”,这“简朴”的英文原文是“austere”,也含有“严苛”的意思,格丽克几十年如一日,中规中矩,大致就是这种稳定风格。也会有人觉得所谓严苛简朴也可能是一种自我重复和啰嗦,但也没问题,这些都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关键在最后:“使得个人存在具有普遍性”。“从一粒沙看见世界”嘛,小我大我,小我宇宙,小我永恒,真正是放之四海而皆准,非常稳妥,不容置疑。所以瑞典文学院的这话写得字斟句酌,是安全没毛病的。

但也恰恰就是这最后一个判断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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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说到普遍性,按道理应该是放之四海而皆准。反过来,也应该说是普遍性必须来自四海才对。世界上有四大洋,太平洋、大西洋、印度洋、北冰洋。可抛开北冰洋不论,我怎么感觉在瑞典文学院眼里,只有大西洋,甚至只有北大西洋才具有普遍性啊。尤其是近几年来的诺贝尔奖就像一个钟摆,不停地只在大西洋之间,而且是只在北大西洋两岸之间摆来摆去。

证据是,短短十年之内,已经有三位来自北美的英语白人作家获奖。如果只谈美国文学,上一次美国作家获诺贝尔奖是年的鲍勃·迪伦,还真没多久,怎么瑞典文学女神又青眼有加,幸运的钟摆这么快就摆回来了?无论如何,见面的频率也未免太快了点吧。真是美国文学已经一手遮天,“天下英雄尽入吾彀中矣”?还是选来选去,在北大西洋的圈子之外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与其让诺贝尔奖红杏出墙,还不如让肥水不流外人田,苹果掉再远也还是掉自家的苹果树下?那就何妨再一次奖赏在北大西洋两岸都说西方共同语言的作家,让他们觉得就是这时间钟摆当然的主人,掌握了规律,增添了自信:好像普遍性就是自个儿家里栽的韭菜,就是自己家里带钟摆的自鸣钟,遵循牛顿法则,有规律地摆动。

“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也就是说,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明摆着告诉墙外人,不管屋里的钟摆还是后院的秋千,钟摆继续不偏不倚,左摆右摆,秋千越荡越高,都是我自家墙内的事。

至于墙外人,大家就继续练习英语会话吧:“怎么是你(Howareyou)?怎么老是你(Howoldareyou)?”

3

瑞典文学院的颁奖词非常有特色,从第一届就是这样,惜字如金,每次连一句话都不说完,只是抛出半截话,像得道高僧的禅宗公案,比如“麻三斤”,比如“干屎橛”,你们越猜越觉得字字珠玑,妙不可言,把它们收在一起,就是诺贝尔文学奖的《五灯会元》。也有人会把它当《葵花宝典》,告诉别人你们都猜错了,村上春树不得奖是因为太通俗,或者太西方,等等,真正的是太监比皇帝本人还更善于揣测圣意。可是,也不想想,这些所谓普泛的标准,也可能都只是一个话头或借口罢了。

比如人所共知,诺贝尔奖真正的普遍性标准就一个,“有理想主义倾向的杰出的文学作品”。贝克特的荒诞戏剧,支离破碎,唠唠叨叨,等戈多也等不来,怎么就是理想主义了?结果人家年偏偏得了奖,理由是:“以崭新的小说和戏剧形式,他的写作在现代人的困境之中获得了升华。”依我看,当年的革命现实主义加革命浪漫主义,包括中国的革命样板戏其实更符合这一要求,怎么反而就成了不入法眼的政治宣传品了?可见“理想主义”也未必真是普世不变的尺子,而是可以拉缩变形的,就像算命的一样,竖起一个手指头,怎么说怎么有。

格丽克诗集《草场》(Meadowlands)。格丽克年的诗集《草场》收了46首诗,都是引用希腊神话奥德赛的故事,但不停变换角度,一会儿珀涅罗珀,一会儿奥德修斯,一会儿喀耳刻,一会儿忒勒马科斯,借普遍性浇自己个人存在的酒杯。浇得怎么样?我就选这本集子开篇第一首《珀涅罗珀之歌》看看:小灵魂,永远赤裸的小灵魂,

现在就照我吩咐的去做,爬上

搁板一样的杉树枝;

在上面等着,警惕些,像

一名哨兵或瞭望员。他很快就要回家;

你有必要变得

宽宏大量。你也不是全然

毫无瑕疵;由于你那惹麻烦的身体

你也做过一些事,不便于

在诗中讨论。所以

大声叫他,在宽阔的水上,明亮的水上

用你深沉的歌声,用你诱人的,

奇异的歌声——激情的,

像玛莉亚·卡拉斯。谁

不想要你呢?谁的恶魔般的欲望

你会满足不了?很快

他就回来了,无论此刻正去往何方,

外出这段时间他晒黑了,他想吃

他的烤鸡。啊,你必须跟他打招呼,

你必须摇动树枝

吸引他注意,

但要小心,小心,免得

掉下太多的针叶

扎伤了他英俊的脸。[1](柳向阳译)

我索性把英文原文也引在这儿,免得有人抱怨中文翻译可能歪曲了格丽克原意:

PENELOPESSONG

Littlesoul,littleperpetuallyundressedone,

donowasIbidyou,climb

theshelf-likebranchesofthesprucetree;

waitatthetop,attentive,like

asentryorlook-out.Hewillbehomesoon;

itbehoovesyoutobe

generous.Youhavenotbe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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